時覺春殘，漸漸飄花絮。

“時覺春殘，漸漸飄花絮。”鑒賞

賞析

這是一首女子思念戀人的詞，與《樂章集》中同類題材不同的是，它從秋日的水邊分別寫到春日的洞房遙念，以時間的推移為線，時間的跨度相當大。

上片主要寫秋日離別。著重誼染慘淡、冷寂的自然景色， 以及分別時的凄慘情景。首句“紅板橋頭”是分別之地，“秋光暮”是分別之時。以下三句是分別之景：夜霧籠罩，月色慘淡，水邊大路垂楊成行， 柳枝懸垂，沾浸著寒冷的碧水。淡月、寒溪、垂楊等意象，渲染著凄涼、依戀的氣氛。在上述的氛圍之中，以下二句、九字，直寫分別情景：“重分飛，攜纖手、淚如雨”。這“攜纖手淚如雨”與《雨霖鈴·寒蟬凄切》 之“執(zhí)手相看淚眼”形似而實不同。“執(zhí)手”二句是從雙方落筆，二人相互執(zhí)手，相看淚眼；而此二句，從一個“纖”字可知，這情景所寫的是女子眼中的男人，他正緊緊地握住女子的“纖手”，淚落如雨。這是動態(tài)與悄思的描寫；而前面的“重分飛”三字則是女子對這位戀人內(nèi)心的認知，自古道：“商人重利輕別離。”這位男子顯然不同，他是重情重義重別離的人，絕不會為名為利而輕易棄置愛情。柳詞中有不少詞作是從自身的角度抒寫與愛人分離的無奈，這一首卻是從所愛女子的口吻道出，分量自是不同，它反映出彼此之間心心相知之深， 因而也可以說這女子是哀而無怨的。

但無論怎樣傷別，“分飛”畢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于是以下二句再從女子的眼中寫男子登上水路行程。波之“急”，帆之“舉”，意味著舟行之速，促使離人速速遠去，離人的身影也就迅速地從送別人的眼前消失，離恨自在其中。堤之“遠”，使人體味到其中包蘊著離恨的綿長、悠遠；這里又運用了“隋堤”的意象，遍植垂柳的“隋堤”作為一種送別“符號”，自然更加重了離恨中的不舍之情，依戀之意。至此，秋日離別已寫盡。

最后以歲月的飛速流逝與舊日期約的受阻結(jié)束上片，“倏忽年華改，向期阻。”這雖是兩個敘述句，但此中包含了一個較長的時間流程，成為連接秋日分別與下片春日相思的過渡。

過片換頭“時覺春殘”一句，明寫出時光已自秋暮進入殘春，呼應(yīng)上片，由后句可知，戀人已是超過了預(yù)先約定的歸期。由于戀人的不歸而“長孤負”了春日的“好夕良天”。既然沒有心思欣賞春色，故詞中自然不再有春景的描繪，現(xiàn)在只有“漸漸飄花絮”這一典型的殘春景象，表現(xiàn)著春光的最后一抹印跡，又包含著青春流逝的悲哀，同時也暗示了自己對這一段愛情能否長久的擔憂。

春已將逝，無心賞春，所以詞的描寫空間轉(zhuǎn)入“洞房”之中。“洞房閑掩，小屏空、無心覷”。“閑掩”二字，明寫洞房之門，實寫門內(nèi)人的孤寂，百無聊賴；“空”字明寫小小畫屏的閑置，實寫屏旁人的冷清、寂寞空虛，因此她對洞房內(nèi)的一切同樣“無心覷”。她一心想著戀人，但戀人仙鄉(xiāng)杳遠，不知何處，天邊那縹緲無定、不可捉摸的“歸云”，正與戀人的情況相仿，故而她不免“指歸云”、望“仙鄉(xiāng)”而嘆路杳、傷“何處”了。

以下，時間自白晝而進入“通夜”，“香衾暖，算誰與”所寫雖涉風情，卻不鄙俗、不露骨，亦是相思之情的明白流露。由此，她不能不對戀人產(chǎn)生了絲絲疑慮，而發(fā)出“知他深深約，記得否”的疑問，這是發(fā)自心底的一問。

總觀這首詞，上下片各有四個層次，全從女子的角度著筆，自秋至春，由景及情；自分別至獨處，由實境及前程，層層推進，多側(cè)面地表現(xiàn)了一位相思中的女子，且寫得疏淡雅靜、含蘊深沉。這首詞可稱得上是一首頗有特色、不落俗套的詞作。

創(chuàng)作背景

柳永秋季離開汴京者只有兩次：一次是少年遠游時，一次是慶歷四年自蘇州赴成都經(jīng)汴京時。但慶歷四年為西行，而詞中謂“波急隋堤遠”顯然為南行之證，據(jù)此，知此詞寫于柳永少年遠游江浙時的第二年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