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為梁汾賦”譯文及注釋
譯文
任憑你輯集我的詞作,只要不辜負我的一片真心便可。仕途失意的人只想填好自己的詞作,哪怕最后進入地獄,也不會后悔。
仕途失意之人哪有得意之士那么躊躇滿志,你們只管嘲笑好了。得意之人嘲笑失意之人貧病交加,仕途坎坷,是的,我們與你們這些身居高位而無所作為的官僚確實無法可比。
注釋
虞美人:詞牌名,又名《一江春水》《玉壺水》《巫山十二峰》等。雙調,五十六字,上下片各四句,皆為兩仄韻轉兩平韻。
料理:處理、安排,指點、指教,此處含有輯集之意。
花間:即《花間集》,為后蜀人趙崇祚編輯的一部詞集。
課:指詞作。
天梯:古人想象中登天的階梯,此處喻為入仕朝堂,登上高位。
黃九:北宋詩人、書法家黃庭堅,排行第九,因以稱之。
秦七:北宋詞人秦少游。
泥犁:佛教語,梵語的譯音,意為地獄。
瘦狂:比喻仕途失意。
癡肥:肥胖而無所用心。
諸公袞袞:源源不斷而繁雜,舊時稱身居高位而無所作為的官僚。
“虞美人·為梁汾賦”鑒賞
賞析
這首詞是納蘭寫給好友顧貞觀的,也是一首憤世嫉俗的明志詞。納蘭將自己的詩稿交給顧貞觀,讓他幫自己選集付梓,借此事以言志,表達自己濁世自清的高沽情懷。
此時的納蘭,早已是康熙大帝眼前的紅人。無數雙圖謀不軌的眼睛在暗中窺伺著他,無數污濁的欲望企圖將他打倒:榮華富貴,錦衣玉食,這是多少人的終極夢想。而納蘭擁有著這一切,卻感覺分外痛苦。它們如同無形的枷鎖,捆住身,困住心,深人骨髓,不可掙脫。金碧輝煌的宮殿.也是一座困獸之城,人們在里面廝殺搏斗,用最血腥的方式殺出一條生路。高處的高處,卻是更加難以承受的寒冷。納蘭在這身不由己的深宮之內,孤獨壓抑,渴望著自由。
而顧貞觀的出現,仿佛是一陣溫暖的風。納蘭在深不可測的黑夜中踽踽獨行,遇到煢煢孑直的顧貞觀。兩人一見如故,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憑君料理花問課,莫負當初我。”世事紛擾,唯有琴棋書畫、寫詩論道才是人生真諦。飽讀圣賢書的風流才子是不會與那些蠅營狗茍之人同流合污的。剛好,顧貞觀與納蘭想的一樣。兩人一拍即合,惺惺相惜。納蘭知道,顧貞觀是自己生命中不可多得的良人。于是,他把自己多年以來的心血,交付給了他。只因他們有這份難能可貴的默契。
“眼看雞犬上天梯,黃九自招秦七共泥犁。”“雞犬上天梯”,此是淮南王劉安“雞犬升天”的典故,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納蘭諷刺著那些趨炎附勢登上高位的小人。黃庭堅年輕時喜歡寫些詞風香艷的詞,有個和尚法云斥責他說:“你寫這些下流的東西,教唆世人,有傷風化.將來是要墮入地獄的。”黃九和秦七顯然是顧貞觀和容若的自況。我們不追求功名利祿,填詞作樂,讓那些小人們升天去吧,我們寧愿下地獄也不要與他們同流合污。
“瘦狂那似癡肥好,判任癡肥笑。”瘦狂和癡肥是南朝沈昭略的典故。沈昭略為人曠達不羈,有次他喝了酒,遇到王約,嘲笑道:“你就是王約么?為什么又肥又癡?”王約反唇相譏:“你就是沈昭略?為什么又瘦又狂?”沈昭略哈哈大笑道:“瘦比胖好,狂比癡好。”納蘭在此是斷章取義,以“瘦狂”指自己和顧貞觀,而“肥癡”之人,則是那些追逐榮華富貴的小人。此時的納蘭沒了往日的多愁善感,他豪邁地說:你們這些愚鈍的肥癡之人,也配笑話我們么?直抒胸臆,酣暢淋漓。
“笑他多病與長貧,不及諸公袞袞向風塵。”這句更是嘲諷。多病指納蘭自己,長貧則是顧貞觀。他們這兩個貧病交加的人,為癡肥們所嘲笑。然而,我們所追求的精神境界,豈是你們這些小人們能懂的呢?你們盡管追名逐利去吧,我們絲毫不在意這些浮華的東西。
這首詞寫得曠達不羈,慷慨激昂,大有“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豪邁之氣。納蘭尖刻地諷刺了那些世俗小人,更加鮮明地表達了自己不會同流合污的氣節。
納蘭這樣一個風流倜儻的性情中人,確實不該存在于這樣一個追逐風塵的時代。英年早逝,未嘗不是一種更好的結局。
創作背景
此詞作于康熙十七年(公元1678)春。康熙十五年(公元1676),納蘭初識顧貞觀,兩人共編《今詞初集》。十七年(1678)春,顧貞觀與吳琦又為納蘭編刊詞集《飲水詞》,納蘭于是作此詞向好友表明自己的情操與心跡。
納蘭性德簡介
清代·納蘭性德的簡介

納蘭性德(1655-1685),滿洲人,字容若,號楞伽山人,清代最著名詞人之一。其詩詞“納蘭詞”在清代以至整個中國詞壇上都享有很高的聲譽,在中國文學史上也占有光采奪目的一席。他生活于滿漢融合時期,其貴族家庭興衰具有關聯于王朝國事的典型性。雖侍從帝王,卻向往經歷平淡。特殊的生活環境背景,加之個人的超逸才華,使其詩詞創作呈現出獨特的個性和鮮明的藝術風格。流傳至今的《木蘭花令·擬古決絕詞》——“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富于意境,是其眾多代表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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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與焦弱侯
鄭子玄者,丘長孺父子之文會友也。文雖不如其父子,而質實有恥,不肯講學,亦可喜,故喜之。蓋彼全不曾親見顏、曾、思、孟,又不曾親見周、程、張、朱,但見今之講周、程、張、朱者,以為周、程、張、朱實實如是爾也,故恥而不肯講。不講雖是過,然使學者恥而不講,以為周、程、張、朱卒如是而止,則今之講周、程、張、朱者可誅也。彼以為周、程、張、朱者皆口談道德而心存高官,志在巨富;既已得高官巨富矣,仍講道德,說仁義自若也;又從而嘵嘵然語人曰:“我欲厲俗而風世。”彼謂敗俗傷世者,莫甚于講周、程、張、朱者也,是以益不信。不信故不講。然則不講亦未為過矣。
黃生過此,聞其自京師往長蘆抽豐,復跟長蘆長官別赴新任。至九江,遇一顯者,乃舍舊從新,隨轉而北,沖風冒寒,不顧年老生死。既到麻城,見我言曰:“我欲游嵩少,彼顯者亦欲游嵩少,拉我同行,是以至此。然顯者俟我于城中,勢不能一宿。回日當復道此,道此則多聚三五日而別,茲卒卒誠難割舍云。”其言如此,其情何如?我揣其中實為林汝寧好一口食難割舍耳。然林汝寧向者三任,彼無一任不往,往必滿載而歸,茲尚未厭足,如餓狗思想隔日屎,乃敢欺我以為游嵩少。夫以游嵩少藏林汝寧之抽豐來嗛我;又恐林汝寧之疑其為再尋己也,復以舍不得李卓老,當再來訪李卓老,以嗛林汝寧:名利兩得,身行俱全。我與林汝寧幾皆在其術中而不悟矣;可不謂巧乎!今之道學,何以異此!
由此觀之,今之所謂圣人者,其與今之所謂山人者一也,特有幸不幸之異耳。幸而能詩,則自稱曰山人;不幸而不能詩,則辭卻山人而以圣人名。幸而能講良知,則自稱曰圣人;不幸而不能講良知,則謝卻圣人而以山人稱。展轉反復,以欺世獲利。名為山人而心同商賈,口談道德而志在穿窬。夫名山人而心商賈,既已可鄙矣,乃反掩抽豐而顯嵩少,謂人可得而欺焉,尤可鄙也!今之講道德性命者,皆游嵩少者也;今之患得患失,志于高官重祿,好田宅,美風水,以為子孫蔭者,皆其托名于林汝寧,以為舍不得李卓老者也。然則鄭子玄之不肯講學,信乎其不足怪矣。
且商賈亦何可鄙之有?挾數萬之貲,經風濤之險,受辱于關吏,忍詬于市易,辛勤萬狀,所挾者重,所得者末。然必交結于卿大夫之門,然后可以收其利而遠其害,安能傲然而坐于公卿大夫之上哉!今山人者,名之為商賈,則其實不持一文;稱之為山人,則非公卿之門不履,故可賤耳。雖然,我寧無有是乎?然安知我無商賈之行之心,而釋迦其衣以欺世而盜名也耶?有則幸為我加誅,我不護痛也。雖然,若其患得而又患失,買田宅,求風水等事,決知免矣。
寄吳德仁兼簡陳季常
東坡先生無一錢,十年家火燒凡鉛。
黃金可成河可塞,只有霜鬢無由玄。
龍丘居士亦可憐,談空說有夜不眠。
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誰似濮陽公子賢,飲酒食肉自得仙。
平生寓物不留物,在家學得忘家禪。
門前罷亞十頃田,清溪繞屋花連天。
溪堂醉臥呼不醒,落花如雪春風顛。
我游蘭溪訪清泉,已辦布襪青行纏。
稽山不是無賀老,我自興盡回酒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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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駝陌上會相見,握手一笑三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