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答王庠書”譯文及注釋
譯文
上次你的來信中,好幾頁都是稱贊我的華麗辭藻,褒獎得有點過分了,如今我年老多病,荒廢遺忘,哪里擔當得起你這樣的年輕才俊對我抱有這么高的期望呢?我年輕時參加科舉考試所死記的東西,與現今科舉考試的情況大致相同。當時也有少數應考時難度較大的文章,因我才疏學淺,有幸列為榜尾被錄取,就被主考官拿去,現在都已經沒有了。不過那些文章就算在也沒有什么作用。實在沒有抄近路獲取學問的方法。只是像你這樣有很高的天賦、很強的能力,經過多年的積累和學習,自然會獲取做學問的門道,這其實都是命中注定的,不需外力輔助。只是我認為年輕人做學問,每讀一本書都應精讀幾遍才算讀完。世上書多得如大海,各種各樣的內容都有,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全部讀完它們,只能選取自己所需要的東西罷了。因此希望求學的人每讀一遍書,都要確定一個目標,來指導自己的研究探討,比如想探求古今國家的興衰存亡以及圣人賢人所發揮的作用,就單獨去探求這一個方面,不要生發其他的念頭,以免分散精力。另外再讀一遍,探求人物事跡、歷史舊事、典制掌故,也采用這個辦法。探求其他方面都可以效仿這種做法。這種讀書法看起來雖然迂闊笨拙,但是有一天學業有成了,就可以應付各種情況,與那些泛覽群書而不作深入鉆研的人是不能相提并論的。這遠不是速成的方法。我的這些意見是十分可笑的。
注釋
王庠:字周彥,榮州(今四川榮縣)人,蘇轍的女婿。
別紙:指王庠來信中的附箋。
累幅:幾頁文字。
堪:擔當,承當。
英俊:氣概才能不凡的年輕人,指代王庠。
責望:期望,要求。邪:同“耶”。
應:參加。
記錄名數沿革及題目等:指為了應科舉必須死記的一些東西。
少:少數。
節目文字:指應考時難度較大的文章。節目,原指樹木枝干交接處,文理糾結不順的地方,引申為難度較大的。
才塵忝后:指科舉制度被錄取。才塵,才能低下、微小。忝后,名列榜后。忝,辱,有愧,謙詞。
舉主:主考官。
得:成功。
卑意:我的意思。卑,用以自稱的謙詞。
余念:多余的念頭。
別作:另外。
迂鈍:迂闊蠢笨。
八面受敵:指可以應付各種情況。
涉獵:這里指泛覽群書而不作深入地鉆研。
速化:速成的方法。
“又答王庠書”鑒賞
賞析
這是蘇軾晚年回答其侄女婿王庠問學的一封書信。這封書信文筆簡練,語氣謙遜,循循善誘,表達了作者對年輕人的殷切期望,也表現了作者的長者風范。
蘇軾在信中用語十分謙虛虛,對王庠的贊語認為“過當”,“豈堪英俊如此責望邪?”談自己的看法時用“卑意”一詞,最后又用“可笑可笑”作結。蘇軾是歐陽修以后的北宋文壇的第一人,他不但對宋代散文的發展作出了杰出的貢就,而且在詩詞,繪畫、書法等方面也有卓越的成就。這樣的一個文壇巨匠,在青年學子面前卻如此謙虛,完全是一個謙謙君子,表達了他對年輕人的殷切期望,也表現了他的長者風范。
蘇軾在信中就讀書方法談了三個方面的意見。
一是反對死記硬背。蘇軾認為“少年科目時,記錄名數、沿革及題目等不值一提,自應舉時的“節目文字“亦無用。這就從另一方面反映了蘇軾的作文原則,他主張作文“大略如行云流水,初無定質,常行于所當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態橫生”,表達了崇尚自然反對雕琢的文藝主張。
二是認為求學無捷徑,“積學數年,自有可得之道”。青年人往往急于求成,希望走捷徑,惟有靠勤奮努力,堅持不懈,在實踐中摸索求學之道。
三是求學要講究方法。這其中又有兩層意思:第一層指出求學不能貪多。蘇軾認為“書富如入海,百貨皆有,人之精力,不能兼收盡取,但得其所欲求者爾“。他告訴王庠讀書不能貪多,而應圍繞”所欲求“的目的,也就是要有所選擇。第二層指出讀書要鉆研得深。蘇軾認為“少年為學者,每一書皆作數過盡之”,“每次作一意求之“,即書要讀多遍,每讀一遍要能集中研究一個問題。“勿生余念”,研究其他問題也是這樣,這不是瀏覽速成的讀書法所能奏效的。這些讀書方法是蘇軾一生治學的經驗之談,在后世仍然有它的積極意義,值得借鑒。
創作背景
這封書信作于儋州(今屬海南),時在宋哲宗紹圣四年(公元1097)之后。這是蘇軾回答蘇轍女婿王庠求教讀書之法的一封家書。蘇軾對王庠少年喪父,哀憤深切,閉戶苦讀,遂精通經史百家,頗多贊譽,曾稱他“筆力有余,出語不凡”,然而卻多所教誨。
蘇軾簡介
宋代·蘇軾的簡介

蘇軾(1037-1101),北宋文學家、書畫家、美食家。字子瞻,號東坡居士。漢族,四川人,葬于潁昌(今河南省平頂山市郟縣)。一生仕途坎坷,學識淵博,天資極高,詩文書畫皆精。其文汪洋恣肆,明白暢達,與歐陽修并稱歐蘇,為“唐宋八大家”之一;詩清新豪健,善用夸張、比喻,藝術表現獨具風格,與黃庭堅并稱蘇黃;詞開豪放一派,對后世有巨大影響,與辛棄疾并稱蘇辛;書法擅長行書、楷書,能自創新意,用筆豐腴跌宕,有天真爛漫之趣,與黃庭堅、米芾、蔡襄并稱宋四家;畫學文同,論畫主張神似,提倡“士人畫”。著有《蘇東坡全集》和《東坡樂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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濰縣署中寄舍弟墨第一書
讀書以過目成誦為能,最是不濟事。
眼中了了,心下匆匆,方寸無多,往來應接不暇,如看場中美色,一眼即過,與我何與也?千古過目成誦,孰有如孔子者乎?讀《易》至韋編三絕,不知翻閱過幾千百遍來,微言精義,愈探愈出,愈研愈入,愈往而不知其所窮。雖生知安行之圣,不廢困勉下學之功也。東坡讀書不用兩遍,然其在翰林讀《阿房宮賦》至四鼓,老吏苦之,坡灑然不倦。豈以一過即記,遂了其事乎!惟虞世南、張睢陽、張方平,平生書不再讀,迄無佳文。
且過輒成誦,又有無所不誦之陋。即如《史記》百三十篇中,以《項羽本紀》為最,而《項羽本紀》中,又以巨鹿之戰、鴻門之宴、垓下之會為最。反覆誦觀,可欣可泣,在此數段耳。若一部《史記》,篇篇都讀,字字都記,豈非沒分曉的鈍漢!更有小說家言,各種傳奇惡曲,及打油詩詞,亦復寓目不忘,如破爛廚柜,臭油壞醬悉貯其中,其齷齪亦耐不得。
齋中讀書詩
昔余游京華,未嘗廢丘壑。
矧乃歸山川,心跡雙寂寞。
虛館絕諍訟,空庭來鳥雀。
臥疾豐暇豫,翰墨時間作。
懷抱觀古今,寢食展戲謔。
既笑沮溺苦,又哂子云閣。
執戟亦以疲,耕稼豈云樂。
萬事難并歡,達生幸可托。
詠史八首·其一
弱冠弄柔翰,卓犖觀群書。
著論準過秦,作賦擬子虛。
邊城苦鳴鏑,羽檄飛京都。
雖非甲胄士,疇昔覽穰苴。
長嘯激清風,志若無東吳。
鉛刀貴一割,夢想騁良圖。
左眄澄江湘,右盼定羌胡。
功成不受爵,長揖歸田廬。
李氏山房藏書記
象犀珠玉怪珍之物,有悅于人之耳目,而不適于用。金石草木絲麻五谷六材,有適于用,而用之則弊,取之則竭。悅于人之耳目而適于用,用之而不弊,取之而不竭;賢不肖之所得,各因其才;仁智之所見,各隨其分;才分不同,而求無不獲者,惟書乎?
自孔子圣人,其學必始于觀書。當是時,惟周之柱下史老聃為多書。韓宣子適魯,然后見《易》《象》與《魯春秋》。季札聘于上國,然后得聞《詩》之風、雅、頌。而楚獨有左史倚相,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士之生于是時, 得見《六經》者蓋無幾,其學可謂難矣。而皆習于禮樂,深于道德,非后世君子所及。自秦漢以來,作者益眾,紙與字畫日趨于簡便。而書益多,士莫不有,然學者益以茍簡,何哉?余猶及見老儒先生,自言其少時,欲求《史記》《漢書》而不可得,幸而得之,皆手自書,日夜誦讀,惟恐不及。近歲市人轉相摹刻諸子百家之書,日傳萬紙,學者之于書,多且易致,如此其文詞學術,當倍蓰于昔人,而后生科舉之士,皆束書不觀,游談無根,此又何也?
余友李公擇,少時讀書于廬山五老峰下白石庵之僧舍。公擇既去,而山中之人思之,指其所居為李氏山房。藏書凡九千余卷。公擇既已涉其流,探其源,采剝其華實,而咀嚼其膏味,以為己有,發于文詞,見于行事,以聞名于當世矣。而書固自如也,未嘗少損。將以遺來者,供其無窮之求,而各足其才分之所當得。是以不藏于家,而藏于其故所居之僧舍,此仁者之心也。
余既衰且病,無所用于世,惟得數年之閑,盡讀其所未見之書。而廬山固所愿游而不得者,蓋將老焉。盡發公擇之藏,拾其余棄以自補,庶有益乎!而公擇求余文以為記,乃為一言,使來者知昔之君子見書之難,而今之學者有書而不讀為可惜也。
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
紈绔不餓死,儒冠多誤身。
丈人試靜聽,賤子請具陳。
甫昔少年日,早充觀國賓。
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讀書破萬卷 一作:讀破萬卷書)
賦料揚雄敵,詩看子建親。
李邕求識面,王翰愿卜鄰。
自謂頗挺出,立登要路津。
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
此意竟蕭條,行歌非隱淪。
騎驢十三載,旅食京華春。
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
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
主上頃見征,欻然欲求伸。
青冥卻垂翅,蹭蹬無縱鱗。
甚愧丈人厚,甚知丈人真。
每于百僚上,猥誦佳句新。
竊效貢公喜,難甘原憲貧。
焉能心怏怏,只是走踆踆。
今欲東入海,即將西去秦。
尚憐終南山,回首清渭濱。
常擬報一飯,況懷辭大臣。
白鷗沒浩蕩,萬里誰能馴?
又答王庠書
別紙累幅過當,老病廢忘,豈堪英俊如此責望邪。少年應科目時,記錄名數沿革及題目等,大略與近歲應舉者同爾。亦有少節目文字,才塵忝后,便被舉主取去,今皆無有,然亦無用也。實無捷徑必得之術。但如君高才強力,積學數年,自有可得之道,而其實皆命也。但卑意欲少年為學者,每一書皆作數過盡之。書富如入海,百貨皆有,人之精力,不能兼收盡取,但得其所欲求者爾。故愿學者每次作一意求之。如欲求古今興亡治亂、圣賢作用、但作此意求之,勿生余念。又別作一次,求事跡故實典章文物之類,亦如之。他皆仿此。此雖迂鈍,而他日學成,八面受敵,與涉獵者不可同日而語也。甚非速化之術。可笑可笑。
王冕好學
王冕者,諸暨人。七八歲時,父命牧牛隴上,竊入學舍,聽諸生誦書;聽已,輒默記。暮歸,忘其牛。或牽牛來責蹊田者。父怒,撻之,已而復如初。母曰:“兒癡如此,曷不聽其所為?”冕因去,依僧寺以居。夜潛出,坐佛膝上,執策映長明燈讀之,瑯瑯達旦。佛像多土偶,獰惡可怖;冕小兒,恬若不見。
安陽韓性聞而異之,錄為弟子,學遂為通儒。 性卒,門人事冕如事性。時冕父已卒,即迎母入越城就養。久之,母思還故里,冕買白牛駕母車,自被古冠服隨車后。鄉里兒競遮道訕笑,冕亦笑。選自《元史·王冕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