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呈孔毅父”譯文及注釋
譯文
像我這等靠執(zhí)筆寫文章過活的人,生來就沒有封侯拜相的命了,那位孔方兄早向我發(fā)出了絕交的文書。
我以筆墨謀生,博取功名利祿,鉆研不息的文章,但沒有經邦治世的功用。我縱有“經天緯地”的才華,文章也被人視為無益于世,跟蜘蛛網上綴著的露珠又有何兩樣。
朝廷下詔將我召入京城,卻隨意封我一個校書郎、著作郎這樣位卑言輕的職務,我也只能登上馬車問候別人身體怎么樣了。
突然想到與你同在江西之時,同宿僧寺,同桌而餐,雖清貧但愜意無窮。做這貧苦清寒的官,還不如你我在夢中隨那南飛的秋雁,回到東湖,過那自由悠閑的歸隱生活啊。
注釋
孔毅父:即孔平仲,字毅父,臨江新淦(今江西新干)人.治平二年進士。黃庭堅好友。
管城子:即毛筆。
食肉相:即封侯之相。據(jù)《后漢書·班超傳》記載,看相的人曾說班超“燕頷虎頸,飛而食肉,此萬里侯相也”,后來班超投筆從戎,立功西域,果然封侯。
孔方兄:即錢。暗含鄙視與嘲笑之意。
絕交書:嵇康有《與山巨源絕交書》。這里借指與錢財無緣。
經世:治理社會。
絲窠(kē):這里指蜘蛛網。
校書:即校書郎,舊掌校勘書籍。
著作:即著作郎,舊掌編撰國史。
詔除:朝廷下令拜官授職。
問何如:近來身體怎么樣。
東湖:在江西南昌市東南。
“戲呈孔毅父”鑒賞
賞析
開頭兩句就寫得很別致。韓愈的《毛穎傳》將毛筆擬人化,為之立傳,還說它受封為管城子。作者不明說自己靠著一支筆桿子立身處世,既升不了宮,也發(fā)不了財,而是精心選擇了四個本無關聯(lián)的典故,把它們巧妙地組合到一起,構成了新穎奇特的聯(lián)想。筆既然稱“子”,就可以食肉封侯;錢既然稱“兄”,也就能夠寫絕交書。他將自己富貴無望的牢騷,用這樣的方式表達出來,非但不顯得生硬,還產生了諧謔幽默的情趣。
三四句承上作進一步闡述,將自己未能博取功名富貴的原因歸咎于文章無益于世,表面看來是自責,實際上以反語暗指文章不為世人賞識,在自嘲中寓有自負的意味。絲窠綴露珠,用清晨綴附于蛛網上閃閃發(fā)亮的露水珠子,來比喻外表華美而沒有堅實內容的文章。構想新奇動人。
五六句轉入當前仕宦生活的自白。這兩句詩不單純是記實,同時也在用典。北齊顏之推《顏氏家訓·勉學》中談到,梁朝全盛之時,貴家子弟大多沒有真才實學,卻擔任了秘書郎、著作郎之類官職,以致當時謠諺中有“上車不落則著作,體中何如即秘書”的諷刺語。這里套用成語,說他受任校書郎、著作郎的職位,也跟梁代那些公子哥兒們一樣,僅能登上車子問候別人身體如何罷了。詩意表面上說他尸位素餐,其實是對于碌碌無為的官場生涯的不滿。
仕宦既不如意,富貴又無望,于是逼出了最后兩句的追思。這是詩人在內心矛盾解脫不開的情況下所能想到的唯一出路。不直說退隱,卻寫對往事的追憶,也給詩篇結尾添加了吞吐含茹的風韻。
這首詩抒寫不得志的苦悶,卻采用了自我嘲戲的筆調,感情上顯得比較超脫,而詩意更為深曲。不明了這一點,反話正聽,把作者真看成一個對功名事業(yè)毫不嬰心的人,則會誤解這一詩篇。文字技巧上的最大特點是善用典故,不僅用得自然貼切,還能通過生動的聯(lián)想,將不同的故事材料串聯(lián)組合起來,形成新的意象,取得了出奇制勝的效果。
創(chuàng)作背景
《戲呈孔毅父》這首詩是作者元祐二年(1087年)在京任著作佐郎時所作。黃庭堅一生政治上不得意,所以常有棄官歸隱的念頭。黃庭堅與孔毅父本為同鄉(xiāng),今又同事,這首贈詩就因兩人關系較親密,故題頭冠一“戲”字,也通過自我解嘲的方式來抒寫政治上不得志的苦悶。
黃庭堅簡介
宋代·黃庭堅的簡介

黃庭堅(1045.8.9-1105.5.24),字魯直,號山谷道人,晚號涪翁,洪州分寧(今江西省九江市修水縣)人,北宋著名文學家、書法家,為盛極一時的江西詩派開山之祖,與杜甫、陳師道和陳與義素有“一祖三宗”(黃庭堅為其中一宗)之稱。與張耒、晁補之、秦觀都游學于蘇軾門下,合稱為“蘇門四學士”。生前與蘇軾齊名,世稱“蘇黃”。著有《山谷詞》,且黃庭堅書法亦能獨樹一格,為“宋四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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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三首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
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
羞逐長安社中兒,赤雞白雉賭梨栗。(白雉 一作:白狗)
彈劍作歌奏苦聲,曳裾王門不稱情。
淮陰市井笑韓信,漢朝公卿忌賈生。
君不見昔時燕家重郭隗,擁篲折節(jié)無嫌猜。
劇辛樂毅感恩分,輸肝剖膽效英才。
昭王白骨縈蔓草,誰人更掃黃金臺?
行路難,歸去來!
有耳莫洗潁川水,有口莫食首陽蕨。
含光混世貴無名,何用孤高比云月?
吾觀自古賢達人,功成不退皆殞身。
子胥既棄吳江上,屈原終投湘水濱。
陸機雄才豈自保?李斯稅駕苦不早。
華亭鶴唳詎可聞?上蔡蒼鷹何足道?
君不見吳中張翰稱達生,秋風忽憶江東行。
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后千載名?
登樓賦
登茲樓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銷憂。覽斯宇之所處兮,實顯敞而寡仇。挾清漳之通浦兮, 倚曲沮之長洲。背墳衍之廣陸兮,臨皋隰之沃流。北彌陶牧,西接昭邱。華實蔽野,黍稷盈 疇。雖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
遭紛濁而遷逝兮,漫逾紀以迄今。情眷眷而懷歸兮,孰憂思之可任?憑軒檻以遙望兮, 向北風而開襟。平原遠而極目兮,蔽荊山之高岑。路逶迤而修迥兮,川既漾而濟深。悲舊鄉(xiāng) 之壅隔兮,涕橫墜而弗禁。昔尼父之在陳兮,有歸歟之嘆音。鐘儀幽而楚奏兮,莊舄顯而越 吟。人情同于懷土兮,豈窮達而異心!
惟日月之逾邁兮,俟河清其未極。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高衢而騁力。懼匏瓜之徒懸兮, 畏井渫之莫食。步棲遲以徙倚兮,白日忽其將匿。風蕭瑟而并興兮,天慘慘而無色。獸狂顧 以求群兮,鳥相鳴而舉翼,原野闃其無人兮,征夫行而未息。心凄愴以感發(fā)兮,意忉怛而慘惻。循階除而下降兮,氣交憤于胸臆。夜參半而不寐兮,悵盤桓以反側。
千年調·左手把青霓
開山徑得石壁,因名曰蒼壁。事出望外,意天之所賜邪,喜而賦。
左手把青霓,右手挾明月。吾使豐隆前導,叫開閶闔。周游上下,徑入寥天一。覽玄圃,萬斛泉,千丈石。
鈞天廣樂,燕我瑤之席。帝飲予觴甚樂,賜汝蒼壁。嶙峋突兀,正在一丘壑。余馬懷,仆夫悲,下恍惚。
臨江王節(jié)士歌
洞庭白波木葉稀,燕鴻始入?yún)窃骑w。
吳云寒,燕鴻苦。
風號沙宿瀟湘浦,節(jié)士悲秋淚如雨。
白日當天心,照之可以事明主。
壯士憤,雄風生。
安得倚天劍,跨海斬長鯨。
與楊德祖書
植曰:數(shù)日不見,思子為勞,想同之也。
仆少好為文章,迄至于今,二十有五年矣,然今世作者,可略而言也。昔仲宣獨步于漢南,孔璋鷹揚于河朔,偉長擅名于青土,公干振藻于海隅,德璉發(fā)跡于大魏,足下高視于上京。當此之時,人人自謂握靈蛇之珠,家家自謂抱荊山之玉,吾王于是設天網以該之,頓八紘以掩之,今盡集茲國矣。然此數(shù)子猶復不能飛鶱絕跡,一舉千里。以孔璋之才,不閑于辭賦,而多自謂能與司馬長卿同風,譬畫虎不成反為狗也,前書嘲之,反作論盛道仆贊其文。夫鐘期不失聽,于今稱之,吾亦不能妄嘆者,畏后世之嗤余也。
世人之著述,不能無病,仆常好人譏彈其文,有不善者,應時改定。昔丁敬禮常作小文,使仆潤飾之,仆自以才不過若人,辭不為也。敬禮謂仆,卿何疑難,文之佳惡,吾自得之,后世誰相知定吾文者邪?吾常嘆此達言,以為美談。昔尼父之文辭,與人流通,至于制《春秋》,游夏之徒乃不能措一辭。過此而言不病者,吾未之見也。
蓋有南威之容,乃可以論于淑媛,有龍淵之利,乃可以議于斷割,劉季緒才不能逮于作者,而好詆訶文章,掎摭利病。昔田巴毀五帝,罪三王,訾五霸于稷下,一旦而服千人,魯連一說,使終身杜口。劉生之辯,未若田氏,今之仲連,求之不難,可無息乎?人各有好尚,蘭蓀蕙之芳,眾人所好,而海畔有逐臭之夫;咸池六莖之發(fā),眾人所同樂,而墨翟有非之論,豈可同哉!
今往仆少小所著辭賦一通相與,夫街談巷說,必有可采,擊轅之歌有應風雅,匹夫之思,未易輕棄也。辭賦小道,固未足以揄揚大義,彰示來世也。昔揚子云先朝執(zhí)戟之臣耳,猶稱壯夫不為也。吾雖德薄,位為藩侯,猶庶幾戮力上國,流惠下民,建永世之業(yè),流金石之功,豈徒以翰墨為勛績,辭賦為君子哉!若吾志未果,吾道不行,則將采庶官之實錄,辯時俗之得失,定仁義之衷,而一家之言,雖未能藏之于名山,將以傳之同好,非要之皓首,豈今日之論乎?其言之不慚,恃惠子之知我也。
明早相迎,書不盡懷,植白。
答客難
客難東方朔曰:“蘇秦、張儀一當萬乘之主,而身都卿相之位,澤及后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術,慕圣人之義,諷誦詩書百家之言,不可勝記,著于竹帛;唇腐齒落,服膺而不可釋,好學樂道之效,明白甚矣;自以為智能海內無雙,則可謂博聞辯智矣。然悉力盡忠,以事圣帝,曠日持久,積數(shù)十年,官不過侍郎,位不過執(zhí)戟。意者尚有遺行邪?同胞之徒,無所容居,其故何也?”
東方先生喟然長息,仰而應之曰:“是故非子之所能備。彼一時也,此一時也,豈可同哉?夫蘇秦、張儀之時,周室大壞,諸侯不朝,力政爭權,相擒以兵,并為十二國,未有雌雄。得士者強,失士者亡,故說得行焉。身處尊位,珍寶充內,外有倉麋,澤及后世,子孫長享。今則不然:圣帝德流,天下震懾,諸侯賓服,連四海之外以為帶,安于覆盂;天下平均,合為一家,動發(fā)舉事,猶運之掌,賢與不肖何以異哉?遵天之道,順地之理,物無不得其所;故綏之則安,動之則苦;尊之則為將,卑之則為虜;抗之則在青云之上,抑之則在深淵之下;用之則為虎,不用則為鼠;雖欲盡節(jié)效情,安知前后?夫天地之大,士民之眾,竭精馳說,并進輻湊者,不可勝數(shù);悉力慕之,困于衣食,或失門戶。使蘇秦、張儀與仆并生于今之世,曾不得掌故,安敢望侍郎乎!傳曰:‘天下無害,雖有圣人,無所施才;上下和同,雖有賢者,無所立功。’故曰:時異事異。
“雖然,安可以不務修身乎哉!《詩》曰:‘鼓鐘于宮,聲聞于外。’‘鶴鳴九皋,聲聞于天’。茍能修身,何患不榮!太公體行仁義,七十有二,乃設用于文武,得信厥說。封于齊,七百歲而不絕。此士所以日夜孳孳,修學敏行,而不敢怠也。譬若鹡鸰,飛且鳴矣。傳曰:‘天不為人之惡寒而輟其冬,地不為人之惡險而輟其廣,君子不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天有常度,地有常形,君子有常行;君子道其常,小人計其功。”詩云:‘禮義之不愆,何恤人之言?’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冕而前旒,所以蔽明;黈纊充耳,所以塞聰。明有所不見,聰有所不聞,舉大德,赦小過,無求備于一人之義也。枉而直之,使自得之;優(yōu)而柔之,使自求之;揆而度之,使自索之。蓋圣人之教化如此,欲其自得之;自得之,則敏且廣矣。
“今世之處士,時雖不用,塊然無徒,廓然獨居;上觀許山,下察接輿;計同范蠡,忠合子胥;天下和平,與義相扶,寡偶少徒,固其宜也。子何疑于予哉?若大燕之用樂毅,秦之任李斯,酈食其之下齊,說行如流,曲從如環(huán);所欲必得,功若丘山;海內定,國家安;是遇其時者也,子又何怪之邪?語曰:‘以管窺天,以蠡測海,以筵撞鐘,’豈能通其條貫,考其文理,發(fā)其音聲哉?猶是觀之,譬由鼱鼩之襲狗,孤豚之咋虎,至則靡耳,何功之有?今以下愚而非處士,雖欲勿困,固不得已,此適足以明其不知權變,而終惑于大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