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皇恩·讀莊子聞朱晦庵即世”譯文及注釋
譯文
桌案上擺放著的幾卷書,都是老莊的著作,讀了也會說“忘言”通曉規(guī)律與道理這樣的話。說了千句萬言,其實還是不能真忘,的確可笑。今天梅雨停止,放晴了,天氣真好。
如今隱退山林丘壑,身穿輕衫,頭戴短帽。白發(fā)漸漸增多,而故人卻越來越少。先生已逝,無論去了何處,也會像揚雄那樣留下不朽經典,就像江河日夜奔流,永不停息。
注釋
感皇恩:唐教坊曲名,后用為詞牌名。有不同格式,此為雙調六十七字,仄韻格。
朱晦庵:即南宋大儒朱熹,晦庵是他的號。即世:指去世。
霽:雨后或雪后天氣轉晴。
子云:西漢學者揚雄的字。
玄經:指《太玄》,揚雄的哲學著作。
“感皇恩·讀莊子聞朱晦庵即世”鑒賞
賞析
辛棄疾的這首《感皇恩》詞,向來有不同的解釋。有人認為,這首詞純是抒寫作者讀《莊子》的感想,并無追悼朱熹之意。還有人認為此詞前片是作者讀《莊子》之所感,后片是悼念朱熹。浙江師范大學特聘教授、《漢語大詞典》編委吳戰(zhàn)壘先生認為此詞實是作者對《莊子》有新的領悟,由此而贊朱熹文章的不朽,以表對故人的思念。
按照吳戰(zhàn)壘的說法,詞的上片“案上數(shù)編書”五句,是說自己熟讀老莊之書 ,口頭上也會說“忘言始知道”那一套玄理,而實際上未能做到“忘言 ”。
“萬言千句 ,不自能忘堪笑 ”,作者是一位詞人,平時不廢吟詠,這看似與“忘言知道”產生明顯的矛盾。這幾句表面上似乎自嘲,實際上是對老莊哲學的否定,說明作者讀老莊之書乃意有所寄,而并非真的信仰老莊那一套。另一方面,就老莊本身來說,他們一面提倡“忘言知道 ”,一面卻又著書立說,可見他們自己也不能做到“忘言 ”。從這兩層意思不難體會到作者這里實際是在批評老莊的“忘言知道”是虛偽的。話說得非常深曲。
“今朝梅雨霽,青天好”兩句,表面是說天氣,實際上是暗示作者對老莊哲學有了真正的體會,不受其惑,仿佛雨過天晴,豁然開朗一樣。這兩句以景喻情,不著痕跡。
下片“一壑一丘”三句,寫自己放浪山林的隱退生涯,顯得語淡情深,似曠達而實哀傷;尤其是“白發(fā)多時故人少”一句,感情真摯,語意深邃。“白發(fā)多 ”,是感嘆歲月蹉跎,有壯志消磨的隱痛;“故人少”,則見故舊凋零,健在者已經寥寥無幾了。這一“多”一“少 ”,充分表達了作者嗟己悼人的情懷。這樣,詞的語氣也就自然地過渡到對朱熹這位故人的悼念。
“子云何在”四句,是以繼承儒家道統(tǒng)的揚雄相比,稱道朱熹的文章著述將傳之后世。由此可見,這首詞上下片貌離神合,命意深曲而仍有蹤跡可尋。從表面上看,正面悼念的話沒有幾句,其實,通篇都滲透著追悼之意。不論正說、反說、曲說、直說,其主旨都歸結到“立言不朽 ”。所以說,辛棄疾這首短小的悼人詞,既富有哲理意味,又顯得情致深長,在藝術手法上是相當成功的。
創(chuàng)作背景
這首詞為悼念大理學家朱熹而作。朱熹卒于公元1200年(慶元六年)舊歷三月,此詞中有“梅雨”句,當作于初聞噩耗之時。
《宋史·辛棄疾傳》,“棄疾嘗同朱熹游武夷山,賦《九曲櫂歌》,熹書‘克己復禮,夙興夜寐’題其二齋室。熹歿,偽學禁方嚴,門生故舊至無送葬者,棄疾為文往哭之,曰:‘所不朽者,垂萬世名。孰謂公死,凜凜猶生。’”可見朱、辛有深厚友誼,相知甚深。朱一生主要精力用于著述講學,理學、儒學到了他手里,得到完備發(fā)展。而陳亮曾辛辣諷刺朱熹道:“睟面盎背,吾不知其何樂?端居深念,吾不知其何病?置之釣臺捺不住,寫之云臺捉不定。”(《朱晦庵畫像贊》)陳主功利實用,全盤否定朱在哲學上的貢獻,把朱描寫得什么也不是。在抗金問題上,朱持“振三綱,明五常,正朝廷,勵風俗”,“是乃中國治夷狄之道”,正如要游說吳越之王,激西江之水來營救涸轍之鮒一樣。朱熹主張明明是腐儒之見,與辛棄疾的立竿見影痛快淋漓萬難說到一起,但辛對朱態(tài)度與陳亮大不相同,特別是朱卒于政爭中道學家被打倒之時,辛冒天下之大不韙前往真誠哭祭,充分顯示出其高超識見與古道熱腸。
辛棄疾簡介
宋代·辛棄疾的簡介

辛棄疾(1140-1207),南宋詞人。原字坦夫,改字幼安,別號稼軒,漢族,歷城(今山東濟南)人。出生時,中原已為金兵所占。21歲參加抗金義軍,不久歸南宋。歷任湖北、江西、湖南、福建、浙東安撫使等職。一生力主抗金。曾上《美芹十論》與《九議》,條陳戰(zhàn)守之策。其詞抒寫力圖恢復國家統(tǒng)一的愛國熱情,傾訴壯志難酬的悲憤,對當時執(zhí)政者的屈辱求和頗多譴責;也有不少吟詠祖國河山的作品。題材廣闊又善化用前人典故入詞,風格沉雄豪邁又不乏細膩柔媚之處。由于辛棄疾的抗金主張與當政的主和派政見不合,后被彈劾落職,退隱江西帶湖。
...〔? 辛棄疾的詩(58篇)〕猜你喜歡
濰縣署中寄舍弟墨第一書
讀書以過目成誦為能,最是不濟事。
眼中了了,心下匆匆,方寸無多,往來應接不暇,如看場中美色,一眼即過,與我何與也?千古過目成誦,孰有如孔子者乎?讀《易》至韋編三絕,不知翻閱過幾千百遍來,微言精義,愈探愈出,愈研愈入,愈往而不知其所窮。雖生知安行之圣,不廢困勉下學之功也。東坡讀書不用兩遍,然其在翰林讀《阿房宮賦》至四鼓,老吏苦之,坡灑然不倦。豈以一過即記,遂了其事乎!惟虞世南、張睢陽、張方平,平生書不再讀,迄無佳文。
且過輒成誦,又有無所不誦之陋。即如《史記》百三十篇中,以《項羽本紀》為最,而《項羽本紀》中,又以巨鹿之戰(zhàn)、鴻門之宴、垓下之會為最。反覆誦觀,可欣可泣,在此數(shù)段耳。若一部《史記》,篇篇都讀,字字都記,豈非沒分曉的鈍漢!更有小說家言,各種傳奇惡曲,及打油詩詞,亦復寓目不忘,如破爛廚柜,臭油壞醬悉貯其中,其齷齪亦耐不得。
齋中讀書詩
昔余游京華,未嘗廢丘壑。
矧乃歸山川,心跡雙寂寞。
虛館絕諍訟,空庭來鳥雀。
臥疾豐暇豫,翰墨時間作。
懷抱觀古今,寢食展戲謔。
既笑沮溺苦,又哂子云閣。
執(zhí)戟亦以疲,耕稼豈云樂。
萬事難并歡,達生幸可托。
詠史八首·其一
弱冠弄柔翰,卓犖觀群書。
著論準過秦,作賦擬子虛。
邊城苦鳴鏑,羽檄飛京都。
雖非甲胄士,疇昔覽穰苴。
長嘯激清風,志若無東吳。
鉛刀貴一割,夢想騁良圖。
左眄澄江湘,右盼定羌胡。
功成不受爵,長揖歸田廬。
李氏山房藏書記
象犀珠玉怪珍之物,有悅于人之耳目,而不適于用。金石草木絲麻五谷六材,有適于用,而用之則弊,取之則竭。悅于人之耳目而適于用,用之而不弊,取之而不竭;賢不肖之所得,各因其才;仁智之所見,各隨其分;才分不同,而求無不獲者,惟書乎?
自孔子圣人,其學必始于觀書。當是時,惟周之柱下史老聃為多書。韓宣子適魯,然后見《易》《象》與《魯春秋》。季札聘于上國,然后得聞《詩》之風、雅、頌。而楚獨有左史倚相,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士之生于是時, 得見《六經》者蓋無幾,其學可謂難矣。而皆習于禮樂,深于道德,非后世君子所及。自秦漢以來,作者益眾,紙與字畫日趨于簡便。而書益多,士莫不有,然學者益以茍簡,何哉?余猶及見老儒先生,自言其少時,欲求《史記》《漢書》而不可得,幸而得之,皆手自書,日夜誦讀,惟恐不及。近歲市人轉相摹刻諸子百家之書,日傳萬紙,學者之于書,多且易致,如此其文詞學術,當倍蓰于昔人,而后生科舉之士,皆束書不觀,游談無根,此又何也?
余友李公擇,少時讀書于廬山五老峰下白石庵之僧舍。公擇既去,而山中之人思之,指其所居為李氏山房。藏書凡九千余卷。公擇既已涉其流,探其源,采剝其華實,而咀嚼其膏味,以為己有,發(fā)于文詞,見于行事,以聞名于當世矣。而書固自如也,未嘗少損。將以遺來者,供其無窮之求,而各足其才分之所當?shù)谩J且圆徊赜诩遥赜谄涔仕又幔巳收咧囊病?/p>
余既衰且病,無所用于世,惟得數(shù)年之閑,盡讀其所未見之書。而廬山固所愿游而不得者,蓋將老焉。盡發(fā)公擇之藏,拾其余棄以自補,庶有益乎!而公擇求余文以為記,乃為一言,使來者知昔之君子見書之難,而今之學者有書而不讀為可惜也。
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
紈绔不餓死,儒冠多誤身。
丈人試靜聽,賤子請具陳。
甫昔少年日,早充觀國賓。
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讀書破萬卷 一作:讀破萬卷書)
賦料揚雄敵,詩看子建親。
李邕求識面,王翰愿卜鄰。
自謂頗挺出,立登要路津。
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
此意竟蕭條,行歌非隱淪。
騎驢十三載,旅食京華春。
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
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
主上頃見征,欻然欲求伸。
青冥卻垂翅,蹭蹬無縱鱗。
甚愧丈人厚,甚知丈人真。
每于百僚上,猥誦佳句新。
竊效貢公喜,難甘原憲貧。
焉能心怏怏,只是走踆踆。
今欲東入海,即將西去秦。
尚憐終南山,回首清渭濱。
常擬報一飯,況懷辭大臣。
白鷗沒浩蕩,萬里誰能馴?
又答王庠書
別紙累幅過當,老病廢忘,豈堪英俊如此責望邪。少年應科目時,記錄名數(shù)沿革及題目等,大略與近歲應舉者同爾。亦有少節(jié)目文字,才塵忝后,便被舉主取去,今皆無有,然亦無用也。實無捷徑必得之術。但如君高才強力,積學數(shù)年,自有可得之道,而其實皆命也。但卑意欲少年為學者,每一書皆作數(shù)過盡之。書富如入海,百貨皆有,人之精力,不能兼收盡取,但得其所欲求者爾。故愿學者每次作一意求之。如欲求古今興亡治亂、圣賢作用、但作此意求之,勿生余念。又別作一次,求事跡故實典章文物之類,亦如之。他皆仿此。此雖迂鈍,而他日學成,八面受敵,與涉獵者不可同日而語也。甚非速化之術。可笑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