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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諫逐客書

      [先秦]:李斯

      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東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來邳豹、公孫支于晉。此五子者,不產于秦,而穆公用之,并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強。惠王用張儀之計,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郢,東據成皋之險,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國之縱,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雎,廢穰侯,逐華陽,強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于秦哉!向使四君卻客而不內,疏士而不用,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無強大之名也。

      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隨和之寶,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劍,乘纖離之馬,建翠鳳之旗,樹靈鼉之鼓。此數寶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說之,何也?必秦國之所生然后可,則是夜光之璧,不飾朝廷;犀象之器,不為玩好;鄭、衛之女不充后宮,而駿良駃騠不實外廄,江南金錫不為用,西蜀丹青不為采。所以飾后宮,充下陳,娛心意,說耳目者,必出于秦然后可,則是宛珠之簪,傅璣之珥,阿縞之衣,錦繡之飾不進于前,而隨俗雅化,佳冶窈窕,趙女不立于側也。夫擊甕叩缶彈箏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者,真秦之聲也;《鄭》、《衛》、《桑間》,《韶》、《虞》、《武》、《象》者,異國之樂也。今棄擊甕叩缶而就《鄭》、《衛》,退彈箏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快意當前,適觀而已矣。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內、制諸侯之術也。

      臣聞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眾,兵強則士勇。是以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眾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卻賓客以業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謂“借寇兵而赍盜糧”者也。夫物不產于秦,可寶者多;士不產于秦,而愿忠者眾。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讎,內自虛而外樹怨于諸侯,求國無危,不可得也。(泰山 一作:太山)


      “諫逐客書”譯文及注釋

      譯文

      我聽說官吏在商議驅逐客卿這件事,私下里認為是錯誤的。

      從前秦穆公尋求賢士,西邊從西戎取得由余,東邊從宛地得到百里奚,又從宋國迎來蹇叔,還從晉國招來丕豹、公孫支。這五位賢人,不生在秦國,而秦穆公重用他們,吞并國家二十多個,于是稱霸西戎。秦孝公采用商鞅的新法,移風易俗,人民因此殷實,國家因此富強,百姓樂意為國效力,諸侯親附歸服,戰勝楚國、魏國的軍隊,攻取土地上千里,至今政治安定,國力強盛。秦惠王采納張儀的計策,攻下三川地區,西進兼并巴、蜀兩國,北上收得上郡,南下攻取漢中,席卷九夷各部,控制鄢、郢之地,東面占據成皋天險,割取肥田沃土,于是拆散六國的合縱同盟,使他們朝西侍奉秦國,功烈延續到今天。昭王得到范雎,廢黜穰侯,驅逐華陽君,加強·鞏固了王室的權力,堵塞了權貴壟斷政治的局面,蠶食諸侯領土,使秦國成就帝王大業。這四位君主,都依靠了客卿的功勞。由此看來,客卿哪有什么對不住秦國的地方呢!倘若四位君主拒絕遠客而不予接納,疏遠賢士而不加任用,這就會使國家沒有豐厚的實力,而讓秦國沒有強大的名聲了。

      陛下羅致昆山的美玉,宮中有隨侯之珠,和氏之璧,衣飾上綴著光如明月的寶珠,身上佩帶著太阿寶劍,乘坐的是名貴的纖離馬,樹立的是以翠鳳羽毛為飾的旗子,陳設的是蒙著靈鼉之皮的好鼓。這些寶貴之物,沒有一種是秦國產的,而陛下卻很喜歡它們,這是為什么呢?如果一定要是秦國出產的才許可采用,那么這種夜光寶玉,決不會成為秦廷的裝飾;犀角、象牙雕成的器物,也不會成為陛下的玩好之物;鄭、衛二地能歌善舞的女子,也不會填滿陛下的后宮;北方的名驥良馬,決不會充實到陛下的馬房;江南的金錫不會為陛下所用,西蜀的丹青也不會作為彩飾。用以裝飾后宮、廣充侍妾、爽心快意、悅入耳目的所有這些都要是秦國生長、生產的然后才可用的話,那么點綴有珠寶的簪子,耳上的玉墜,絲織的衣服,錦繡的裝飾,就都不會進獻到陛下面前;那些閑雅變化而能隨俗推移的妖冶美好的佳麗,也不會立于陛下的身旁。那敲擊瓦器,拍髀彈箏,烏烏呀呀地歌唱,能快人耳目的,確真是秦國的地道音樂了;那鄭、衛桑間的歌聲,《韶虞》《武象》等樂曲,可算是外國的音樂了。如今陛下卻拋棄了秦國地道的敲擊瓦器的音樂,而取用鄭、衛淫靡悅耳之音,不要秦箏而要《韶虞》,這是為什么呢?難道不是因為外國音樂可以快意,可以滿足耳目官能的需要么?可陛下對用人卻不是這樣,不問是否可用,不管是非曲直,凡不是秦國的就要離開,凡是客卿都要驅逐。這樣做就說明,陛下所看重的,只在珠玉聲色方面;而所輕視的,卻是人民士眾。這不是能用來駕馭天下,制服諸侯的方法啊!

      我聽說田地廣就糧食多,國家大就人口眾,武器精良將士就驍勇。因此,泰山不拒絕泥土,所以能成就它的高大;江河湖海不舍棄細流,所以能成就它的深邃;有志建立王業的人不嫌棄民眾,所以能彰明他的德行。因此,土地不分東西南北,百姓不論異國它邦,那樣便會一年四季富裕美好,天地鬼神降賜福運,這就是五帝、三王無可匹敵的緣故。拋棄百姓使之去幫助敵國,拒絕賓客使之去事奉諸侯,使天下的賢士退卻而不敢西進,裹足止步不入秦國,這就叫做“借武器給敵寇,送糧食給盜賊”啊。

      物品中不出產在秦國,而寶貴的卻很多;賢士中不出生于秦,愿意效忠的很多。如今驅逐賓客來資助敵國,減損百姓來充實對手,內部自己造成空虛而外部在諸侯中構筑怨恨,那要謀求國家沒有危難,是不可能的啊。

      注釋

      (1)“由余”,亦作“繇余”,戎王的臣子,是晉人的后裔。穆公屢次使人設法招致他歸秦,以客禮待之。入秦后,受到秦穆公重用,幫助秦國攻滅西戎眾多小國,稱霸西戎。“戎”,古代中原人多稱西方少數部族為戎。此指秦國西北部的西戎,活動范圍約在今陜西西南、甘肅東部、寧夏南部一帶。

      (2)“百里奚”,原為虞國大夫。晉滅虞被俘,后作為秦穆公夫人的陪嫁臣妾之一送往秦國。逃亡到宛,被楚人所執。秦穆公用五張黑公羊皮贖出,用上大夫,故稱“五羖大夫”。是輔佐秦穆公稱霸的重臣。“宛”(yuān),楚國邑名,在今河南南陽市。

      (3)“蹇(jiǎn)叔”,百里奚的好友,經百里奚推薦,秦穆公把他從宋國請來,委任為上大夫。百里奚對穆公說:“臣不及臣友蹇叔,蹇叔賢而世莫知”。“宋”,國名,或稱“商”、“殷”,子姓,始封君為商紂王庶兄微子啟,西周初周公平定武庚叛亂后將商舊都周圍地區封給微子啟,都于商丘(今河南商丘縣南),約有今河南東南部及所鄰山東、江蘇、安徽接界之地。公元前三世紀中葉,大臣剔成肸(即司城子罕)逐殺宋桓侯,戴氏代宋。公元前286年被齊國所滅。

      (4)“邳豹”,晉國大夫邳鄭之子,邳鄭被晉惠公殺死后,邳豹投奔秦國,秦穆公任為大夫。“公孫支”,“支”或作“枝”,字子桑,秦人,曾游晉,后返秦任大夫。“晉”,國名,姬姓,始封君為周成王之弟叔虞,建都于唐(今陜西翼城縣西),約有今山西西南部之地。春秋時,晉獻公遷都于絳,亦稱“翼”(今山西翼城縣東南),陸續攻滅周圍小國;晉文公成為繼齊桓公之后的霸主;晉景公遷都新田(今山西侯馬市西),亦稱“新絳”,兼并赤狄,疆域擴展到今山西大部、河北西南部、河南北部和陜西一角。春秋后期,公室衰微,六卿強大。戰國初,被執政的韓、趙、魏三家所瓜分。公元前369年,最后一位國君晉桓公被廢為庶人,國滅祀絕。

      (5)“產”,生,出生。“并”,吞并。

      (6)“并國二十,遂霸西戎”,《秦本紀》云秦繆公”益國十二,開地千里,遂霸西戎”。這里的“二十”當是約數。

      (7)“孝公”,即秦孝公。“商鞅”,衛國公族,氏公孫,亦稱公孫鞅,初為魏相公叔座家臣,公叔座死后入秦,受到秦孝公重用,任左庶長、大良造,因功封于商(今山西商縣東南)十五邑,號稱商君。于公元前356年和前350年兩次實行變法,奠定秦國富強的基礎。公元前338年,秦孝公去世,被車裂身死。

      (8)“殷”,多,眾多。“殷盛”,指百姓眾多而且富裕。

      (9)“魏”,國名,始封君魏文侯,系晉國大夫畢萬后裔,于公元前403年與韓景侯、趙烈侯聯合瓜分晉國,被周威烈王封為諸侯,建都安邑(今山西夏縣西北)。魏文侯任用李悝改革內政,成為強國。梁惠王時遷都大梁(今河南開封市),因亦稱”梁”。后國勢衰敗,公元前225年被秦國所滅。“獲楚、魏之師”,指戰勝楚國、魏國的軍隊。公元前340年,商鞅設計誘殺魏軍主將公子昂,大敗魏軍。同年又與楚戰,戰況不詳,據此,當也是秦軍獲勝。

      (10)“惠王”,即秦惠王,名駟,秦孝公之子,公元前337年至前311年在位。于公元前325年稱王。“張儀”,魏人,秦惠王時數次任秦相,鼓吹“連橫”,游說各國諸侯事奉秦國,輔佐秦惠文君稱王,封武信君。秦武王即位,入魏為相。于公元前310年去世。此句以下諸事,并非都是張儀之計,因為張儀曾經作為宰相,就把功勞歸功到他身上了。

      (11)“三川之地”,指黃河、雒水、伊水三川之地,在今河南西北部黃河以南的洛水、伊水流域。韓宣王在此設三川郡。公元前308年秦武王派兵攻取三川大縣宜陽(今河南宜陽縣西)。公元前249年秦滅東周,取得韓三川全郡,重設三川郡。

      (12)“巴”,國名,周武王滅商后被封為子國,稱巴子國,在今四川東部、湖北西部一帶。戰國中期建都于巴(今四川重慶節)。公元前316年秦惠王派張儀、司馬錯等領兵攻滅巴國,在其地設置巴郡。“蜀”,國名,周武王時曾參加滅商的盟會,有今四川中部偏西地區。戰國中期建都于成都(今四川成都市)。公元前316年秦惠文王派張儀、司馬錯等領兵滅蜀,在其地設置蜀郡。

      (13)“上郡”,郡名,本來是楚地,在現在的陜西的榆林。魏文侯時置,轄境有今陜西洛河以東,黃梁河以北,東北到子長縣、延安市一帶。公元前328年魏割上郡十五縣給秦,前312年又將整個上郡獻秦。秦國于公元前304年于此設置上郡。

      (14)“漢中”,郡名,在現在的陜西漢中。楚懷王時置,轄境有陜西東南和湖北西北的漢水流域。公元前312年,被秦將魏章領兵攻取,秦于此重置漢中郡。

      (15)“包”,這里有并吞的意思。“九夷”,此指楚國境內西北部的少數部族,在今陜西、湖北、四川三省交界地區。

      (16)“鄢”,音yān,楚國別都,在今湖北宜城縣東南。春秋時楚惠王曾都于此。“郢”(yǐng),楚國都城,在今湖北江陵市西北紀南城。公元前279年秦將白起攻取鄢,翌年又攻取郢。

      (17)“成皋”,邑名,在今河南滎陽縣汜水鎮,地勢險要,是著名的軍事重地。春秋時屬鄭國稱虎牢,公元前375年韓國滅鄭屬韓,公元前249年被秦軍攻取。

      (18)“六國”,韓、魏、燕、趙、齊、楚。“施”,音yì,蔓延,延續。

      (19)“昭王”,即秦昭王,名稷,一作側或則,秦惠王之子,秦武王異母弟,公元前306年至前251年在位。“范雎jū”,一作“范且”,亦稱范叔,魏人,入秦后改名張祿,受到秦昭王信任,為秦相,對內力主廢除外戚專權,對外采取遠交近攻策略,封于應(今河南寶豐縣西南),亦稱應侯,死于公元前255年。

      (20)“穰”,音ráng。“穰侯”,即魏冉,楚人后裔,秦昭王母宣太后之異父弟,秦武王去世,擁立秦昭王,任將軍,多次為相,受封于穰(今河南鄧縣),故稱穰侯,后又加封陶(今山東定陶縣西北)。因秦昭王聽用范雎之言,被免去相職,終老于陶。

      (21)“華陽”,即華陽君羋戎,楚昭王母宣太后之同父弟,曾任將軍等職,與魏冉同掌國政,先受封于華陽(今河南新鄭縣北),故稱華陽君,后封于新城(今河南密縣東南),故又稱新城君。公元前266年,與魏冉同被免職遣歸封地。

      (22)“蠶食”,比喻像蠶吃桑葉那樣逐漸吞食侵占。

      (23)“向使”,假使,倘若。“內”,同“納”,接納。

      (24)“陛下”,對帝王的尊稱,“致”,求得,收羅。“昆山”,即昆侖山。

      (25)“隨、和之寶”,即所謂“隨侯珠”和“和氏璧”,傳說中春秋時隨侯所得的夜明珠和楚人卞和來得的美玉。

      (26)“明月”,寶珠名。

      (27)“太阿(ē)”,亦稱“泰阿”,寶劍名,相傳為春秋著名工匠歐冶子、干將所鑄。

      (28)“纖離”,駿馬名。

      (29)“翠鳳之旗”,用翠鳳羽毛作為裝飾的旗幟。

      (30)“鼉”(tuó)亦稱揚子鱷,俗稱豬婆龍,皮可蒙鼓。

      (31)“說”,通“悅”,喜悅,喜愛。

      (32)“犀象之器”,指用犀牛角和象牙制成的器具。

      (33)“鄭”,國名,姬姓,始封君為周宣王弟友,公元前806年分封于鄭(今陜西華縣東)。春秋時建都新鄭(今河南新鄭縣),有今河南中部之地,公元的375年被韓國所滅。“衛”,國名,姬姓,始封君為周武王弟康叔,初都朝歌(今河南淇縣),后遷都楚丘(今河南滑縣)、帝丘(今河南濮陽縣),有今河南北部、山東西部之地。公元前254年被魏國所滅。“鄭、衛之女”,此時鄭、衛已亡,當指鄭、衛故地的女子。“后宮”,嬪妃所居的宮室,也可用作嬪妃的代稱。

      (34)“駃騠”,音jué tí,駿馬名。“外廄(jiù)”,宮外的馬圈。

      (35)“江南”,長江以南地區。此指長江以南的楚地,素以出產金、錫著名。

      (36)“丹”,丹砂,可以制成紅色顏料。“青”,青,可以制成青黑色顏料。“西蜀丹青”,蜀地素以出產丹青礦石出名。“采”,彩色,彩繪。

      (37)“下陳”,殿堂下陳放禮器、站立儐從的地方。“充下陳”,此泛指將財物、美女充買府庫后宮。

      (38)“宛”,宛轉,纏繞。”宛珠之簪”,綴繞珍珠的發簪。或以“宛”為地名,指用宛(今河南南陽市)地出產的珍珠所作裝飾的發簪。

      (39)“傅”,附著,鑲嵌。“璣”,不圓的珠子。此泛指珠子。“珥”,音er,耳飾。

      (40)“阿”,細繒,一種輕細的絲織物。或以“阿”為地名,指齊國東阿(今山東東阿縣)。

      (41)“縞”,音gǎo,未經染色的絹。

      (42)“隨俗雅化”,隨合時俗而雅致不凡。“佳”,美好,美麗。“冶”,妖冶,艷麗。“窈窕”,音yǎo tiǎo,美好的樣子。“趙”,國名,始封君趙烈侯,系晉國大夫趙衰后裔,于公元前403年與魏文侯、韓景侯聯合瓜分晉國,被周威烈王封為諸侯,建都晉陽(今山西太原市東南),有今山西中部、陜西東北角、河北西南部。公元前三八六年遷都邯鄲(今河北邯鄲市)。公元前二二二年被秦國所滅。古人多以燕、趙為出美女之地。

      (43)“甕”,音wèng,陶制的容器,古人用米打水。“缶”,音fǒu,一種口小腹大的陶器。秦人將甕、缶作為打擊樂器。“搏”,擊打,拍打。“髀”,音bì,大腿。“搏髀”,拍打大腿,以此掌握音樂唱歌的節奏。

      (44)“《鄭》”,指鄭國故地的音樂。“《衛》”,指衛國故地的音樂。“《桑間》”,桑間為衛國濮水邊上地名,在今河南濮陽縣南,有男女聚會唱歌的風俗。此指桑間的音樂,即本書《樂書》的“桑間濮上之音”。“《昭》”,通“韶”,《史記集解》引徐廣曰:“昭,一作‘韶’。”歌頌虞舜的舞樂。”《虞》”,按《史記會注考證校補》引南化本、楓山本、三條本等作“護”,當為歌頌商湯的舞樂。“《武》”,歌頌周武王的舞樂。“《象》”,歌頌周文王的舞樂。

      (45)“太山”,即泰山。“讓”,辭讓,拒絕。

      (46)“擇”,舍棄,拋棄。細流,小水。

      (47)“卻”,推卻,拒絕。

      (48)“五帝”,指黃帝、顓頊、帝嚳、堯、舜。“三王”,指夏、商、周三代開國君主,即夏禹、商湯、周文王和周武王。

      (49)“黔首”,無爵平民不能服冠,只能以黑巾裹頭,故稱黔首。此泛指百姓。秦始皇統一六國后正式稱百姓為黔首。《史記·秦始皇本紀》載:二十六年,“更名民曰黔首”。“資”,資助,供給。

      (50)“業”,從業,從事,事奉。

      (51)“赍”(jī)送,送給。這句是說,把武器糧食供給寇盜。

      (52)“益”,增益,增多。“讎”,通“仇”,仇敵。減少該國的人口而增加敵國的人力。

      (53)“外樹怨于諸侯”,指賓客被驅逐出外必投奔其它諸侯,從而構樹新怨。

      “諫逐客書”鑒賞

      賞析

      《諫逐客書》是李斯給秦王的一個奏章。這件事是在秦王贏政十年。秦國宗室貴族借韓國派水工修灌溉渠,陰謀消耗秦的國力,諫秦皇下令驅逐一切客卿。秦王讀了李斯這一奏章,取消了逐客令。可見本文說服力之強。

      作者先談歷史,以穆公、孝公、惠王、昭王四位國君召士納賢為例,強調重用客卿之重要。接著再談現實,作者列舉秦王的愛好,諸如昆山之玉,隨和之寶,明月之珠,以及所佩太阿劍,所乘之纖離之馬等等,都是來自諸侯各國。

      實效性

      首先是《諫逐客書》具有明顯的實效性。實效,就是要講求實用,注重效果,這就涉及到公文的目的及功能。公文不像藝文那樣,優游浸漬,潛移默化,以美感人,公文乃是“政事之先務”,它的目的是為了完成特定的公務,它的功能是可以解決實際的問題。從本質上說公文是一種實用性程式性的文書,以此區別于一般的文章或文學作品。公文所產生的客觀效果是衡量公文實用性大小的一個重要尺度。所以公文撰制時必須事先預計效果,辦理時講究效率,客觀上注重功效。徐望之《公牘通論》指出:“事前體察周詳,令出務求實效。”這說的是下行公文。上行公文也要做到“下情不壅于上聞,謀事惟期其必達”。一篇公文,如果實用性不大,效果不顯著,就很難說是上乘之作。因此,實效性顯著,應是好公文的重要條件。以此看來《,諫逐客書》正是具有實效性顯著的特點。這篇公文最成功之處就在于,該文一上秦王,就達到預期的目的,收到滿意的效果。司馬遷在《李斯列傳》中曾這樣敘述過李斯上書的前因后果:“秦王拜斯為客卿。會韓人鄭國來間秦,以作注溉渠,已而覺。秦宗室大臣皆言秦王曰:‘諸侯人來事秦者,大抵為其主游間于秦耳。請一切逐客。’李斯議亦在逐中。斯乃上書曰:“秦王乃除逐客之令,復李斯官,卒用其計謀。”當時秦王的逐客令已下,李斯也在被逐之列,而憑此上書,竟能使秦王收回成命,由逐客變為留客、用客、重客,這就不能不承認《諫逐客書》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公文的實效性在這里得到了最充分的體現。

      論斷典范

      其次,《諫逐客書》在“對事的論斷”方面堪稱典范。筆者以為“對事的論斷”應視為公文的一個重要特征。事是公文的內容,論斷是對公文內容的表達方式。“對事的論斷”體現了公文的內容與形式的統一。顯然,公文須有事,劉勰所說“言事于主”、“指事造實”,徐望之所說“謀事惟期其必達”、“尚實事不尚虛文”,都指出公文的內容就是事,因為公文就是辦實事的。但是公文在表達事時,不必對其來龍去脈進行具體的敘述,往往是高度概括,或者點到為止。公文對于事,主要是用“論斷”的方法。正如《公牘通論》所述,“陳言論事”、“公文本質,重論斷”。論斷是個合成詞,包含論和斷兩個方面。斷,判斷、決斷之謂,對事的是非、得失、功過等表示肯定或否定的態度,對事的實施提出一定的辦法。論是論事理,要受文者承辦事務,必須把事理論說明白。簡言之,斷就是要辦什么事,論就是辦這事的理由。論是斷的前提,如果不把事理論清說透,斷就會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缺乏說服力。在古代公文中,由于文種不同,對事論斷的情況也有差別,如下行的君命文種,比較偏重于斷,凡戒敕、廢立、告諭、政令等,都顯示獨斷的至高權威,而上行文種的章、奏、表、議等則較側重于論(當然也應有斷),凡諫說、勸請、陳乞、彈劾、執異等,本身就需要有充分的理由,不論說何以達其目的。況且上奏文種面對的是國君這個特殊對象,更要情至理足。《諫逐客書》在這一點上,具有非常鮮明的特色。全文的斷就是開頭一句話:“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希望通過這一判斷成立,使秦王接受,并收回成命,不要逐。為此在下文展開了有力的論說。開頭這一斷語的

      特點是,在客卿已被逐的緊急情勢下(《史記集解·新序》:“斯在逐中,道上上諫書。”),用非常警醒而委婉的言辭開宗明義,起句發意振聾發聵。本文尤具特色的更在其論的部分,對事理的論說充分深刻,令人信服。這里有必要指出兩點,其一是用重筆濃墨,鋪張排比,列舉事例。如文中鋪排了四君用客的大量事實,鋪陳了秦王所喜愛的大量生活享用,由于事例充實,鋪墊充足,加強了與下文的對比,因而得出的結論極其有力。而這些事例都有所依傍,且經過精心選擇,因而顯得可靠典型。從鋪排的技巧來說,排比句接踵聯翩,文意飽滿,文氣流暢,文勢充沛,極有感染力。其二,在論證上的特點是正反并反復對比,層層深化。如在論證的首層,四君用客(實筆) 與“卻客不內”(虛筆) 的對比,首層四君用客與次層秦王輕客的對比,次層重物與輕人的對比,處處在對比之中顯示逐客之謬誤。全文在邏輯關系上是步步推進,層層深化。時間上由遠到近,推移有序:先言古代,次論現實,再次言及未來。在言及逐客的危害時,程度上由輕到重,步步升級:先說如果沒有客卿,秦國就不會“富利”和“強大”;接著說“非秦者去,為客者逐”,“此非所以跨海內、制諸侯之術”,直接落到統一天下這個關鍵問題,比上層更切近要害;再說棄

      黔首、卻賓客,是所謂“藉寇兵而赍盜糧”,資助了敵人削弱了自己,對秦國的不利更嚴重些;最后指出“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仇,內自虛而外樹怨于諸侯,求國無危,不可得也。”不僅不能統一天下,而且有亡國的危險,把逐客的危害引申到極點。這種由輕到重、步步推進的說理過程,避免一開始就突兀沖撞,造成相反結果,它符合人的心理接受規律。

      針對性

      再者《,諫逐客書》具有很強的針對性。公文的針對性一方面是指每件公文都是針對某一具體的事務而發,另方面也指公文具有比較具體的的受文對象,受文者具有確定性。周知性的公文讀者面較寬,但也有一定的范圍;下行文受文的面相對說要窄一些,在現代的公文中有的還規定了閱讀傳達范圍;上行文一般是給一個上級機關,受文對象很具體。古代的上奏文種是專門給君主的,對象最明確。公文寫作時都視受文者的不同情況進行斟酌,有的放矢。《諫逐客書》的針對性,從內容上來說,是對著逐客這事而發,全文緊緊扣住逐客以論說其錯誤。文章這樣處理很高明,因這逐客的起因是韓國人鄭國勸秦王修筑一條灌溉渠,其目的是企圖以浩大的工程耗費秦國的財力,使之不能對外用兵,如果就此事進行辯解,顯然是沒有道理的。李斯避開這個起因不談,只抓住逐客對秦不利來論說,完全從秦國的利益著眼,這就容易使秦王接受。另外,李斯當時也無辜受牽連,但他在上書中片言不涉及自己,這樣完全符合公文的本質要求,徐望之說:“公文本質之可貴,貴在一字一句皆從民生國計上著想。”針對逐客對秦不利來論說,正是從國計民生著想的體現。

      《諫逐客書》的針對性,還表現在針對特定的受文者來采取諫說的策略。李斯上書是給秦王政這個具體的人看的,如果不熟悉這個人,不揣摩這個人的愿望、想法,不去迎合他的心理需求,那就很容易碰壁。對這個問題,劉勰有中肯的評價:“煩(順) 情入機動言中務,雖批逆鱗而功成計合,此上出之喜說者也。”順著秦王的感情、心理,引到統一六國的關鍵問題,符合主要任務的需要。當時秦王的最大欲望是兼并天下,凡是違反這一欲望,就難以立足,凡是利于達到這一欲望,就容易被接受。李斯緊緊抓住秦王的這一心理,把秦國的霸業作為整篇諫書的靈魂,貫串始終。在論說的首層以秦王政的祖先重用客卿造成“霸西戎”、“治強”、“散六國之從”、“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等成就去聳動秦王;在論說的次層則把用客卿提到“跨海內,制諸侯之術”的高度;再接著以古代五帝三王“不卻眾庶”無敵天下去打動秦王。總之,每個層次都反復論述這樣一個根本的利害關系:納客就能統一天下,逐客就有亡國危險。以利勸之,以害怵之,這就緊緊抓住了秦王的心,深深擊中其要害,使秦王順理成章地接納其意見,并收回逐客令,達到了上書的目的。

      以上論述了《諫逐客書》是如何有針對性地、成功地對逐客之事加以論斷,使該公文收到了顯著的實效。實效性、針對性、對事加以論斷,這三個特征在文中體現最為突出。當然,該文還有個別其他的公文特征,像當時李斯已在被逐之中,寫這篇上書必須十分注意時效,除了“道上上諫書”急就此文之外,在寫法上開頭單刀直入,指出逐客之錯,使秦王為之震動。可見首句發意、開門見山,既為當時緊急情勢決定,也是公文時效性的要求。

      李斯簡介

      先秦·李斯的簡介

      李斯

      李斯(約前280年-前208年),秦朝丞相,河南駐馬店上蔡縣人,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政治家、文學家和書法家,千古一相。李斯協助秦始皇統一天下;秦統一之后,李斯參與制定了秦朝的法律和完善了秦朝的制度,力排眾議主張實行郡縣制、廢除分封制,提出并且主持了文字、車軌、貨幣、度量衡的統一。李斯政治主張的實施對中國和世界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奠定了中國兩千多年政治制度的基本格局。李斯貢獻巨大,但是害死了韓非和被趙高所逼把胡亥推上了皇位,后被趙高所害。

      ...〔? 李斯的詩(2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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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諫逐客書

      先秦李斯

      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東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來邳豹、公孫支于晉。此五子者,不產于秦,而穆公用之,并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強。惠王用張儀之計,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郢,東據成皋之險,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國之縱,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雎,廢穰侯,逐華陽,強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于秦哉!向使四君卻客而不內,疏士而不用,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無強大之名也。

      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隨和之寶,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劍,乘纖離之馬,建翠鳳之旗,樹靈鼉之鼓。此數寶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說之,何也?必秦國之所生然后可,則是夜光之璧,不飾朝廷;犀象之器,不為玩好;鄭、衛之女不充后宮,而駿良駃騠不實外廄,江南金錫不為用,西蜀丹青不為采。所以飾后宮,充下陳,娛心意,說耳目者,必出于秦然后可,則是宛珠之簪,傅璣之珥,阿縞之衣,錦繡之飾不進于前,而隨俗雅化,佳冶窈窕,趙女不立于側也。夫擊甕叩缶彈箏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者,真秦之聲也;《鄭》、《衛》、《桑間》,《韶》、《虞》、《武》、《象》者,異國之樂也。今棄擊甕叩缶而就《鄭》、《衛》,退彈箏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快意當前,適觀而已矣。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內、制諸侯之術也。

      臣聞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眾,兵強則士勇。是以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眾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卻賓客以業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謂“借寇兵而赍盜糧”者也。夫物不產于秦,可寶者多;士不產于秦,而愿忠者眾。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讎,內自虛而外樹怨于諸侯,求國無危,不可得也。(泰山 一作:太山)


      答蘇武書

      兩漢李陵

      子卿足下:

      勤宣令德,策名清時,榮問休暢,幸甚幸甚。遠托異國,昔人所悲,望風懷想,能不依依?昔者不遺,遠辱還答,慰誨勤勤,有逾骨肉,陵雖不敏,能不慨然?

      自從初降,以至今日,身之窮困,獨坐愁苦。終日無睹,但見異類。韋韝毳幕,以御風雨;羶肉酪漿,以充饑渴。舉目言笑,誰與為歡?胡地玄冰,邊土慘裂,但聞悲風蕭條之聲。涼秋九月,塞外草衰。夜不能寐,側耳遠聽,胡笳互動,牧馬悲鳴,吟嘯成群,邊聲四起。晨坐聽之,不覺淚下。嗟乎子卿,陵獨何心,能不悲哉!

      與子別后,益復無聊,上念老母,臨年被戮;妻子無辜,并為鯨鯢;身負國恩,為世所悲。子歸受榮,我留受辱,命也如何?身出禮義之鄉,而入無知之俗;違棄君親之恩,長為蠻夷之域,傷已!令先君之嗣,更成戎狄之族,又自悲矣。功大罪小,不蒙明察,孤負陵心區區之意。每一念至,忽然忘生。陵不難刺心以自明,刎頸以見志,顧國家于我已矣,殺身無益,適足增羞,故每攘臂忍辱,轍復茍活。左右之人,見陵如此,以為不入耳之歡,來相勸勉。異方之樂,只令人悲,增忉怛耳。

      嗟乎子卿,人之相知,貴相知心,前書倉卒,未盡所懷,故復略而言之。

      昔先帝授陵步卒五千,出征絕域。五將失道,陵獨遇戰,而裹萬里之糧,帥徒步之師;出天漢之外,入強胡之域;以五千之眾,對十萬之軍;策疲乏之兵,當新羈之馬。然猶斬將搴旗,追奔逐北,滅跡掃塵,斬其梟帥,使三軍之士,視死如歸。陵也不才,希當大任,意謂此時,功難堪矣。匈奴既敗,舉國興師。更練精兵,強逾十萬。單于臨陣,親自合圍。客主之形,既不相如;步馬之勢,又甚懸絕。疲兵再戰,一以當千,然猶扶乘創痛,決命爭首。死傷積野,余不滿百,而皆扶病,不任干戈,然陵振臂一呼,創病皆起,舉刃指虜,胡馬奔走。兵盡矢窮,人無尺鐵,猶復徒首奮呼,爭為先登。當此時也,天地為陵震怒,戰士為陵飲血。單于謂陵不可復得,便欲引還,而賊臣教之,遂使復戰,故陵不免耳。

      昔高皇帝以三十萬眾,困于平城。當此之時,猛將如云,謀臣如雨,然猶七日不食,僅乃得免。況當陵者,豈易為力哉?而執事者云云,茍怨陵以不死。然陵不死,罪也;子卿視陵,豈偷生之士而惜死之人哉?寧有背君親,捐妻子而反為利者乎?然陵不死,有所為也,故欲如前書之言,報恩于國主耳,誠以虛死不如立節,滅名不如報德也。昔范蠡不殉會稽之恥,曹沬不死三敗之辱,卒復勾踐之仇,報魯國之羞,區區之心,竊慕此耳。何圖志未立而怨已成,計未從而骨肉受刑,此陵所以仰天椎心而泣血也。

      足下又云:“漢與功臣不薄。”子為漢臣,安得不云爾乎?昔蕭樊囚縶,韓彭葅醢,晁錯受戮,周魏見辜。其余佐命立功之士,賈誼亞夫之徒,皆信命世之才,抱將相之具,而受小人之讒,并受禍敗之辱,卒使懷才受謗,能不得展。彼二子之遐舉,誰不為之痛心哉?陵先將軍,功略蓋天地,義勇冠三軍,徒失貴臣之意,剄身絕域之表。此功臣義士所以負戟而長嘆者也。何謂不薄哉?且足下昔以單車之使,適萬乘之虜。遭時不遇,至于伏劍不顧;流離辛苦,幾死朔北之野。丁年奉使,皓首而歸;老母終堂,生妻去帷。此天下所希聞,古今所未有也。蠻貊之人,尚猶嘉子之節,況為天下之主乎?陵謂足下當享茅土之薦,受千乘之賞。聞子之歸,賜不過二百萬,位不過典屬國,無尺土之封,加子之勤。而妨功害能之臣,盡為萬戶侯;親戚貪佞之類,悉為廊廟宰。子尚如此,陵復何望哉?且漢厚誅陵以不死,薄賞子以守節,欲使遠聽之臣望風馳命,此實難矣,所以每顧而不悔者也。陵雖孤恩,漢亦負德。昔人有言:“雖忠不烈,視死如歸。”陵誠能安,而主豈復能眷眷乎?男兒生以不成名,死則葬蠻夷中,誰復能屈身稽顙,還向北闕,使刀筆之吏弄其文墨邪?愿足下勿復望陵。

      嗟乎子卿,夫復何言?相去萬里,人絕路殊。生為別世之人,死為異域之鬼。長與足下生死辭矣。幸謝故人,勉事圣君。足下胤子無恙,勿以為念。努力自愛,時因北風,復惠德音。李陵頓首。


      周鄭交質

      先秦左丘明

      鄭武公、莊公為平王卿士。王貳于虢,鄭伯怨王。王曰:“無之。”故周鄭交質。王子狐為質于鄭,鄭公子忽為質于周。

      王崩,周人將畀虢公政。四月,鄭祭足帥師取溫之麥。秋,又取成周之禾。周鄭交惡。

      君子曰:“信不由中,質無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禮,雖無有質,誰能間之?茍有明信,澗溪沼沚之毛,蘋蘩蘊藻之菜,筐筥錡釜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薦於鬼神,可羞於王公,而況君子結二國之信,行之以禮,又焉用質?《風》有《采蘩》、《采蘋》,《雅》有《行葦》、《泂酌》,昭忠信也。”


      五帝本紀贊

      兩漢司馬遷

      太史公曰:學者多稱五帝,尚矣。然《尚書》獨載堯以來,而百家言黃帝,其文不雅馴,薦紳先生難言之。孔子所傳《宰予問五帝德》及《帝系姓》,儒者或不傳。余嘗西至空桐,北過涿鹿,東漸於海,南浮江淮矣,至長老皆各往往稱黃帝、堯、舜之處,風教固殊焉。總之,不離古文者近是。予觀《春秋》《國語》,其發明《五帝德》《帝系姓》章矣,顧弟弗深考,其所表見皆不虛。書缺有間矣,其軼乃時時見於他說。非好學深思,心知其意,固難為淺見寡聞道也。余并論次,擇其言尤雅者,故著為本紀書首。


      貨殖列傳序

      兩漢司馬遷

      老子曰:“至治之極,鄰國相望,雞狗之聲相聞,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樂其業,至老死不相往來。”必用此為務,挽近世涂民耳目,則幾無行矣。

      太史公曰:夫神農以前,吾不知已。至若《詩》、《書》所述虞、夏以來,耳目欲極聲色之好,口欲窮芻豢 之味,身安逸樂而心夸矜勢能之榮。使俗之漸民久矣,雖戶說以眇 論,終不能化。故善者因之,其次利道 之,其次教誨之,其次整齊之,最下者與之爭。

      夫山西饒材、竹、旄、玉石,山東多魚、鹽、漆、絲、聲色,江南出棻、梓、姜、桂、金、錫、連、丹沙、犀、玳瑁、珠璣、齒、革,龍門、碣石 北多馬、牛、羊、旃、裘、筋、角;銅、鐵則千里往往山出置。此其大較也。皆中國人民所喜好,謠俗被服飲食奉生送死之具也。故待農而食之,虞 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此寧有政教發征期會哉?人各任其能,竭其力,以得所欲。故物賤之征貴,貴之征賤,各勸其業,樂其事,若水之趨下,日夜無休時,不召而自來,不求而民出之。豈非道之所符,而自然之驗邪?

      《周書》 曰:“農不出則乏其食,工不出則乏其事,商不出則三寶絕,虞不出則財匱少。”財匱少而山澤不辟 矣。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 也。原大則饒,原小則鮮。上則富國,下則富家。貧富之道,莫之奪予,而巧者有余,拙者不足。故太公望 封于營丘,地潟鹵,人民寡,于是太公勸其女功,極技巧,通魚鹽,則人物歸之, 繦至 而輻湊。故齊冠帶衣履天下,海岱之閑斂袂而往朝焉。其后齊中衰,管子修之,設輕重九府,則桓公以霸,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而管氏亦有三歸,位在陪臣,富于列國之君。是以齊富強至于威宣 也。

      故曰: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禮生于有而廢于無。故君子富,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適其力。淵深而魚生之,山深而獸往之,人富而仁義附焉。富者得執益彰,失執則客無所之,以而不樂。夷狄益甚。諺曰:“千金之子,不死于市。”此非空言也。故曰:“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夫千乘之王,萬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猶患貧,而況匹夫編戶 之民乎!


      高帝求賢詔

      兩漢班固

      蓋聞王者莫高于周文,伯者莫高于齊桓,皆待賢人而成名。今天下賢者智能,豈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主不交故也,士奚由進?今吾以天之靈,賢士大夫,定有天下,以為一家。欲其長久,世世奉宗廟亡絕也。賢人已與我共平之矣,而不與吾共安利之,可乎?賢士大夫有肯從我游者,吾能尊顯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御史大夫昌下相國,相國酂侯下諸侯王,御史中執法下郡守,其有意稱明德者,必身勸,為之駕,遣詣相國府,署行義年,有而弗言,覺免。年老癃病,勿遣。


      辨奸論

      宋代蘇洵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靜者,乃能見微而知著。月暈而風,礎潤而雨,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勢之相因,其疏闊而難知,變化而不可測者,孰與天地陰陽之事。而賢者有不知,其故何也?好惡亂其中,而利害奪其外也!

      昔者,山巨源見王衍曰:“誤天下蒼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陽見盧杞曰:“此人得志。吾子孫無遺類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見者。以吾觀之,王衍之為人,容貌言語,固有以欺世而盜名者。然不忮不求,與物浮沉。使晉無惠帝,僅得中主,雖衍百千,何從而亂天下乎?盧杞之奸,固足以敗國。然而不學無文,容貌不足以動人,言語不足以眩世,非德宗之鄙暗,亦何從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

      今有人,口誦孔、老之言,身履夷、齊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與造作言語,私立名字,以為顏淵、孟軻復出,而陰賊險狠,與人異趣。是王衍、盧杞合而為一人也。其禍豈可勝言哉?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臣虜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喪面,而談詩書,此豈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大奸慝,豎刁、易牙、開方是也。以蓋世之名,而濟其未形之患。雖有愿治之主,好賢之相,猶將舉而用之。則其為天下患,必然而無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

      孫子曰:“善用兵者,無赫赫之功。”使斯人而不用也,則吾言為過,而斯人有不遇之嘆。孰知禍之至于此哉?不然。天下將被其禍,而吾獲知言之名,悲夫!


      伯夷列傳

      兩漢司馬遷

      夫學者載籍極博。尤考信于六藝。《詩》、《書》雖缺,然虞、夏之文可知也。堯將遜位,讓于虞舜,舜、禹之間,岳牧咸薦,乃試之于位,典職數十年,功用既興,然后授政。示天下重器,王者大統,傳天下若斯之難也。而說者曰:“堯讓天下于許由,許由不受,恥之逃隱。及夏之時,有卞隨、務光者。”此何以稱焉?太史公曰:余登箕山,其上蓋有許由冢云。孔子序列古之仁圣賢人,如吳太伯、伯夷之倫詳矣。余以所聞,由、光義至高,其文辭不少概見,何哉?孔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求仁得仁,又何怨乎?”余悲伯夷之意,睹軼詩可異焉。其傳曰: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齊。及父卒,叔齊讓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齊亦不肯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于是伯夷、叔齊聞西伯昌善養老,“盍往歸焉!”及至,西伯卒,武王載木主,號為文王,東伐紂。伯夷、叔齊叩馬而諫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弒君,可謂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義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亂,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齊恥之,義不食周粟,隱于首陽山,采薇而食之。及餓且死,作歌,其辭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農、虞、夏忽焉沒兮,我安適歸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遂餓死于首陽山。由此觀之,怨邪非邪? 或曰:“天道無親,常與善人。”若伯夷、叔齊,可謂善人者非邪?積仁潔行,如此而餓死。且七十子之徒,仲尼獨薦顏淵為好學。然回也屢空,糟糠不厭,而卒蚤夭。天之報施善人,其何如哉?盜跖日殺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黨數千人,橫行天下,竟以壽終,是遵何德哉?此其尤大彰明較著者也。若至近世,操行不軌,專犯忌諱,而終身逸樂,富厚累世不絕。或擇地而蹈之,時然后出言,行不由徑,非公正不發憤,而遇禍災者,不可勝數也。余甚惑焉,倘所謂天道,是邪非邪?

      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亦各從其志也。故曰:“富貴如可求,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舉世混濁,清士乃見。豈以其重若彼,其輕若此哉?“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賈子曰:“貪夫徇財,烈士徇名,夸者死權,眾庶馮生。”同明相照,同類相求。“云從龍,風從虎,圣人作而萬物睹。”伯夷、叔齊雖賢,得夫子而名益彰;顏淵雖篤學,附驥尾而行益顯。巖穴之士,趨舍有時,若此類名湮滅而不稱,悲夫。閭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云之士,惡能施于后世哉!


      駁復仇議

      唐代柳宗元

      臣伏見天后時,有同州下邽人徐元慶者,父爽為縣吏趙師韞所殺,卒能手刃父仇,束身歸罪。當時諫臣陳子昂建議誅之而旌其閭;且請“編之于令,永為國典”。臣竊獨過之。

      臣聞禮之大本,以防亂也。若曰無為賊虐,凡為子者殺無赦。刑之大本,亦以防亂也。若曰無為賊虐,凡為理者殺無赦。其本則合,其用則異,旌與誅莫得而并焉。誅其可旌,茲謂濫;黷刑甚矣。旌其可誅,茲謂僭;壞禮甚矣。果以是示于天下,傳于后代,趨義者不知所向,違害者不知所立,以是為典可乎?蓋圣人之制,窮理以定賞罰,本情以正褒貶,統于一而已矣。

      向使刺讞其誠偽,考正其曲直,原始而求其端,則刑禮之用,判然離矣。何者?若元慶之父,不陷于公罪,師韞之誅,獨以其私怨,奮其吏氣,虐于非辜,州牧不知罪,刑官不知問,上下蒙冒,吁號不聞;而元慶能以戴天為大恥,枕戈為得禮,處心積慮,以沖仇人之胸,介然自克,即死無憾,是守禮而行義也。執事者宜有慚色,將謝之不暇,而又何誅焉?

      其或元慶之父,不免于罪,師韞之誅,不愆于法,是非死于吏也,是死于法也。法其可仇乎?仇天子之法,而戕奉法之吏,是悖驁而凌上也。執而誅之,所以正邦典,而又何旌焉?

      且其議曰:“人必有子,子必有親,親親相仇,其亂誰救?”是惑于禮也甚矣。禮之所謂仇者,蓋其冤抑沉痛而號無告也;非謂抵罪觸法,陷于大戮。而曰“彼殺之,我乃殺之”。不議曲直,暴寡脅弱而已。其非經背圣,不亦甚哉!

      《周禮》:“調人,掌司萬人之仇。凡殺人而義者,令勿仇;仇之則死。有反殺者,邦國交仇之。”又安得親親相仇也?《春秋公羊傳》曰:“父不受誅,子復仇可也。父受誅,子復仇,此推刃之道,復仇不除害。”今若取此以斷兩下相殺,則合于禮矣。且夫不忘仇,孝也;不愛死,義也。元慶能不越于禮,服孝死義,是必達理而聞道者也。夫達理聞道之人,豈其以王法為敵仇者哉?議者反以為戮,黷刑壞禮,其不可以為典,明矣。

      請下臣議附于令。有斷斯獄者,不宜以前議從事。謹議。


      項羽本紀贊

      兩漢司馬遷

      太史公曰:吾聞之周生曰:“舜目蓋重瞳子。”又聞項羽亦重瞳子。羽豈其苗裔邪?何興之暴也?夫秦失其政,陳涉首難,豪杰蜂起,相與并爭,不可勝數。然羽非有尺寸,乘勢起隴畝之中,三年,遂將五諸侯滅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號為霸王,位雖不終,近古以來,未嘗有也。及羽背關懷楚,放逐義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己,難矣。自矜功伐,奮其私智,而不師古,謂霸王之業,欲以力征經營天下,五年,卒亡其國,身死東城,尚不覺寤,而不自責,過矣。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豈不謬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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