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行”譯文及注釋
譯文
悲來了,悲來了!主人有酒先不要斟,聽我唱一曲《悲來吟》。悲來了不悲也不笑,天下有誰知我的心?您有數斗酒,我有一張三尺琴。彈琴飲酒的樂處兩相得到,一杯酒下肚不亞于得到千兩金。
悲來了,悲來了!天年雖然長,地年雖然久,金玉滿堂人也不可能長守??v然富貴百年又怎樣,一生一死人人都會有。免不了月下孤猿坐墳啼,如此說還應再盡一杯酒。
悲來了,悲來了!鳳鳥不來,河不出圖,國運將衰,賢臣微子離開朝廷便出走,賢臣箕子佯裝瘋顛為人奴。漢帝不封功臣李廣為侯,楚王放逐了忠臣屈大夫。
悲來了,悲來了!秦相李斯如果早追悔,就該把虛名拋向身外處。范蠡何曾愛戀游五湖,那是他功成名遂后保身的路。古人說,學劍是為一人用,念書只需認姓名。戰國時的惠施不肯接受魏王所讓的萬乘之國,漢朝的卜式也未必讀完過一本經書。還是要趁年輕時爭取鬧個一方之長的官當當,莫要做一輩子的白頭書生啊。
注釋
悲歌行:樂府舊題,屬雜曲歌辭。
三尺琴:《博雅·釋琴》:“神農氏琴長三尺六寸六分?!?/p>
千鈞金:《詩文·金部》:“鈞,三十斤也?!?/p>
天雖長,地雖久:《老子》上篇第七章:“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p>
“金玉”句:《老子》上篇第九章:“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p>
“鳳凰”句:《論語·子罕》:“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易經·系辭上》:“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p>
“微子”句:微子,商紂王庶兄。箕子,商紂王諸父。當時的賢臣。《史記·殷本紀》:“紂愈淫亂不止,微子數諫不聽,乃與太師少保謀,遂去。……箕子乃佯狂為奴?!薄墩撜Z·微子》:“微子去之,箕子為奴。”
李將軍:指李廣。李廣抗匈奴四十余年,大小七十余戰,其下屬多封侯,而李廣終生不得爵位。漢文帝嘆曰:“惜乎!子不遇時,如令子當高帝世,萬戶侯豈足道哉!”事見《史記》、《漢書》本傳。
屈大夫:指屈原。屈原為春秋時楚國人,曾任左徒、三閭大夫。愛國直諫,遭讒被逐,投汨羅江而死。詳見《史記·屈原列傳》。
“秦家”句:李斯,楚上蔡人。戰國末入秦為客卿,為秦王滅六國獻策。秦始皇任為廷尉。始皇死,與趙高合謀逼死太子扶蘇,立少子胡亥為二世皇帝。后為趙高忌,“腰斬咸陽市,斯出獄與其中子俱執。顧謂其中子曰:‘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事見《史記·李斯列傳》。
范子:即范蠡,春秋楚宛人,仕越為大夫,輔佐越王勾踐滅吳。以勾踐為人可與同患,難與處安,乃辭勾踐,曰:“王其勉之,臣從此辭?!背吮庵鄢鋈胛搴?,人莫知其所適。見《吳越春秋》卷六《勾踐伐吳外傳》。
“劍是”二句,《史記·項羽本紀》:“項籍少時學書不成,去。學劍又不成。項梁怒之。籍曰:‘書,足以記名姓而已。劍,一人敵,不足學。學萬人敵?!?/p>
惠施:《呂氏春秋·審應覽·淫辭》:“魏惠王謂惠子曰:‘上世之有國,必賢者也。今寡人實不若先生,愿得傳國。’惠子辭。王又固清曰:‘寡人莫有之國于此者也,而傳之賢者,民之貪爭之心止矣。欲先生以此聽寡人也?!葑釉唬骸敉踔?,則施不可而聽矣。王固萬乘之主也,以國與人猶尚可;今施布衣也,可以有萬乘之國而辭之,此其止貪爭之心愈甚也。’……惠子易衣變冠,乘輿而走?!?/p>
卜式:漢河陽人,以牧羊致富,不習文章。武帝與匈奴作戰,卜式屢以私財捐助朝廷,武帝任為中郎,后為御史大夫,終太子太傅。詳見《漢書·卜式傳》。
方伯:《禮記·王制》:“千里之外設方伯。”《漢書·何武傳》:“武曰:剌史,古之方伯,上所委任,一卅表率也?!焙蠓褐傅胤介L官。謾,徒也,空也。
“悲歌行”鑒賞
賞析
此詩的開頭便是“悲來乎,悲來乎”,直抒胸臆,這也是李白詩歌慣常的抒情藝術手法,如同《將進酒》開篇便是以“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的磅礴氣勢營造了時光奔騰,人生易老的一個深刻的人生感悟,也正如李白所言“明月直入,無心可猜”。在這場酒宴上,李白一開始就高嘆“悲愁來了,悲愁來了”,也體現了李白詩歌中天真、率直的一面。錢鐘書曾說“唐詩多以風情神韻擅長”,而“盛唐詩歌的氣來、情來、神來,在李白的樂府詩歌和絕句中發揮的淋漓盡致”(袁行霈《中國文學史》),繆鉞也說“唐詩之美在情辭”,唐詩以情勝。而李白詩中更是體現著一種放言無憚的天真和率性,很多詩句都是脫口而出,直言袒露,較少思慮避諱偽飾。
酒宴之上,“悲從中來,不可斷絕”,于是一曲《悲來吟》,唱出了李白心中的那份孤獨與寂寞,“悲來不吟還不笑,天下無人知我心”,或許真的是“古來圣賢皆寂寞”,這位聲振寰宇,名播華夏的歌者,此時此刻,寂寞的心境又有誰人能懂,此時的李白已經是不如了人生的晚年,曾經的理想抱負,曾經的萬丈豪情,或許已經和那曾經的大唐盛世一起埋葬在那再也回不去的時光中,站在盛唐詩歌的頂峰,一身仙風道骨,瀟灑不羈,也就注定了他“高處不勝寒”,龍擦拭土、御手調羹、貴妃研墨、力士脫靴,那曾經的一抹大唐風流也早已消散在落寞的心底。經歷過安史之亂后,盛唐氣象已衰。
但隨之情感的格調有抑變揚,“琴鳴酒樂兩相得,一杯不啻千鈞金”,宴會氛圍又重新轉入熱烈之中,這和《將進酒》中“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在情感格調上有異曲同工之處,這種情感的瞬間轉變在李白的詩歌中也頗為常見,“盛唐詩人,惟在興趣,羚羊掛角,無跡可求”(嚴羽《滄浪詩話》),這便是李白性格的純真,感情汪洋恣肆,隨性而發,不為物惑,也正如葛曉音在《詩國高潮與盛唐文化》中所說“唐人不像漢人那樣拘于經學,也不想宋人那樣精于思慮,唐代的時代性情是情感超過思理,在詩歌創作上也是如此”。同時在這里也看得出,“酒”在李白詩歌中的重要意義,他即使李白詩歌中精神寄托的一種意象,也是他揮灑萬丈豪情的工具。李白最突出的一個藝術特征就是豪放灑脫,而酒便是這種性格不可缺少的陪襯品,使他沖破了清規戒律,任意揮灑,從而形成了酣暢恣肆,奔騰雄奇的藝術個性。“李白的詩歌個性主要憑借于他始終常見的日月風云、黃河滄海等雄偉壯闊的藝術境界,但也體現在他的日常生活中,特別是酒和月,成為他最重要的精神伴侶,也塑造了他‘詩仙’與‘狂客’形象”(林庚《唐詩綜論》)。“酒”也是李白厭倦世俗后遁世的一種工具,因為他本生的儒道互補思想,也就決定了他在追求現實世界中建功立業的志向受阻后,轉向游山問道,寄情山水。
第二段同樣是以“悲來乎,悲來乎”起興,來表達李白對富貴和生死的看法?!疤祀m長,地雖久”取自于《老子》上篇第七章:“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而“金玉滿堂應不守,富貴百年能幾何”也同樣是取自于《老子》上篇第九章:“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贝笠馐牵航鹩駶M堂,不能長久。富貴而驕奢,自己招來禍患。在這里李白也明確表明了他的富貴觀,就是儒家所謂的“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論語·述而》),以及道家所謂的任性自然,并不去刻意的追求,就如同他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將進酒》),他的浪漫灑脫心境也決定了他對金錢看得很淡,為了“人生得意須盡歡”,而寧愿用“五花馬,千金裘”去“呼兒將出換美酒”,有人認為李白有種及時行樂的消極頹廢思想,而這正是李白純真率直性格的體現。道家崇無為而尚不爭,作為有著“詩仙”之譽的李白當不會為這滾滾紅塵中的俗物所裹足,他追求的是高蹈塵外的瀟灑。
李白在對待生死問題明顯受到道家思想的影響,生死有命,順其自然,雖然不否認早年李白也有過追求長生不老的想法,但此時的李白,已經是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了,在看盡了世事變化后,也對生命有了最本質的看法,“死生一度人皆有,孤猿坐啼墳上月”,正所謂“古今將相今何處,荒冢一方淹沒了”(《紅樓夢》中《好了歌》),不必去窮盡這死生的奧秘,不如“且須一盡杯中酒“來的灑脫快活。
而最后一段則可以看做是李白一生中理想與現實矛盾沖突的生動闡釋。李白身負傲世才華,有身逢開元盛世,所以“盛唐士人積極入世、進取的人生態度,在李白身上被理想化了。李白是個功名心很強的人,有著強烈的‘濟蒼生’、‘安社稷’的儒家用世思想。但他既看不起白首死章句的儒生,不愿走科舉入仕之路,又不愿從軍邊塞;而是寄希望于風云際會,始終幻想著‘平交王侯’、‘一匡天下’而‘立抵卿相’,建立蓋世功業后功成身退,歸隱江湖?!保ㄔ婿吨袊膶W史》)李白本身的浪漫主義詩人的氣質,也決定了他對功名偉業的追求,他一直仰慕著古代的魯仲連、范蠡、酈食其等人,能夠憑一己之力建立不是功勛?!岸聦嵣纤鎸Φ默F實與他所仰慕的這些帶有傳奇色彩的人物所處的環境已經完全不同?!保ㄖ軇壮酢对娤衫畎字i》)。他的過于理想化的人生設計,在現實人生中當然要遭到失敗。這使他常常陷于悲憤、不平、失望中。但由于他始終向往著這種理想,他有始終保持著自負、自信和豁達、昂揚的精神風貌,所以他會在“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的窮途之下,發出“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钡目犊?,李白說“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行路難》其二),既然說“我獨不得出”,又為什么說“大道如青天”,這正是盛唐時代中現實與理想的矛盾,它統一在這個時代中,也統一在李白身上。因而李白在感嘆“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的同時,竟又有“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的高亢歌唱,這也正是李白身上慷慨不平的完整解釋。但正是這種理想與現實的矛盾,使“李白的詩歌波瀾不驚、慷慨不平,發揮了建安時代‘慷慨以任氣,磊落以使才’的浪漫主義傳統,給盛唐詩歌帶來了更高的發展,而這正代表了盛唐時代的精神力量?!保指短圃娋C論》)
創作背景
此詩作于李白晚年。李陽冰為在“疾亟”之中的李白《草堂集》作序,時在寶元年十一月初十。安旗《我讀李太白》云:“此序當是曾經李白過目而為之首肯者”。郭沫若曰:“李白在當時或許尚在病中,但離去世也不會太遠了?!睋舜嗽娂s作于寶應元年(762)末,作于《笑歌行》之后。 ?
李白簡介
唐代·李白的簡介

李白(701年-762年),字太白,李白的號青蓮居士,唐朝浪漫主義詩人,被后人譽為“詩仙”。祖籍隴西成紀(待考),李白出生于西域碎葉城,4歲再隨父遷至劍南道綿州。李白存世詩文千余篇,有《李太白集》傳世。762年病逝,享年61歲。其墓在今安徽當涂,四川江油、湖北安陸有紀念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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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楊德祖書
植曰:數日不見,思子為勞,想同之也。
仆少好為文章,迄至于今,二十有五年矣,然今世作者,可略而言也。昔仲宣獨步于漢南,孔璋鷹揚于河朔,偉長擅名于青土,公干振藻于海隅,德璉發跡于大魏,足下高視于上京。當此之時,人人自謂握靈蛇之珠,家家自謂抱荊山之玉,吾王于是設天網以該之,頓八紘以掩之,今盡集茲國矣。然此數子猶復不能飛鶱絕跡,一舉千里。以孔璋之才,不閑于辭賦,而多自謂能與司馬長卿同風,譬畫虎不成反為狗也,前書嘲之,反作論盛道仆贊其文。夫鐘期不失聽,于今稱之,吾亦不能妄嘆者,畏后世之嗤余也。
世人之著述,不能無病,仆常好人譏彈其文,有不善者,應時改定。昔丁敬禮常作小文,使仆潤飾之,仆自以才不過若人,辭不為也。敬禮謂仆,卿何疑難,文之佳惡,吾自得之,后世誰相知定吾文者邪?吾常嘆此達言,以為美談。昔尼父之文辭,與人流通,至于制《春秋》,游夏之徒乃不能措一辭。過此而言不病者,吾未之見也。
蓋有南威之容,乃可以論于淑媛,有龍淵之利,乃可以議于斷割,劉季緒才不能逮于作者,而好詆訶文章,掎摭利病。昔田巴毀五帝,罪三王,訾五霸于稷下,一旦而服千人,魯連一說,使終身杜口。劉生之辯,未若田氏,今之仲連,求之不難,可無息乎?人各有好尚,蘭蓀蕙之芳,眾人所好,而海畔有逐臭之夫;咸池六莖之發,眾人所同樂,而墨翟有非之論,豈可同哉!
今往仆少小所著辭賦一通相與,夫街談巷說,必有可采,擊轅之歌有應風雅,匹夫之思,未易輕棄也。辭賦小道,固未足以揄揚大義,彰示來世也。昔揚子云先朝執戟之臣耳,猶稱壯夫不為也。吾雖德薄,位為藩侯,猶庶幾戮力上國,流惠下民,建永世之業,流金石之功,豈徒以翰墨為勛績,辭賦為君子哉!若吾志未果,吾道不行,則將采庶官之實錄,辯時俗之得失,定仁義之衷,而一家之言,雖未能藏之于名山,將以傳之同好,非要之皓首,豈今日之論乎?其言之不慚,恃惠子之知我也。
明早相迎,書不盡懷,植白。
水調歌頭·過岳陽樓作
湖海倦游客,江漢有歸舟。西風千里,送我今夜岳陽樓。日落君山云氣,春到沅湘草木,遠思渺難收。徙倚欄桿久,缺月掛簾鉤。
雄三楚,吞七澤,隘九州。人間好處,何處更似此樓頭。欲吊沈累無所,但有漁兒樵子,哀此寫離憂?;厥捉杏菟?,杜若滿芳洲。
答客難
客難東方朔曰:“蘇秦、張儀一當萬乘之主,而身都卿相之位,澤及后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術,慕圣人之義,諷誦詩書百家之言,不可勝記,著于竹帛;唇腐齒落,服膺而不可釋,好學樂道之效,明白甚矣;自以為智能海內無雙,則可謂博聞辯智矣。然悉力盡忠,以事圣帝,曠日持久,積數十年,官不過侍郎,位不過執戟。意者尚有遺行邪?同胞之徒,無所容居,其故何也?”
東方先生喟然長息,仰而應之曰:“是故非子之所能備。彼一時也,此一時也,豈可同哉?夫蘇秦、張儀之時,周室大壞,諸侯不朝,力政爭權,相擒以兵,并為十二國,未有雌雄。得士者強,失士者亡,故說得行焉。身處尊位,珍寶充內,外有倉麋,澤及后世,子孫長享。今則不然:圣帝德流,天下震懾,諸侯賓服,連四海之外以為帶,安于覆盂;天下平均,合為一家,動發舉事,猶運之掌,賢與不肖何以異哉?遵天之道,順地之理,物無不得其所;故綏之則安,動之則苦;尊之則為將,卑之則為虜;抗之則在青云之上,抑之則在深淵之下;用之則為虎,不用則為鼠;雖欲盡節效情,安知前后?夫天地之大,士民之眾,竭精馳說,并進輻湊者,不可勝數;悉力慕之,困于衣食,或失門戶。使蘇秦、張儀與仆并生于今之世,曾不得掌故,安敢望侍郎乎!傳曰:‘天下無害,雖有圣人,無所施才;上下和同,雖有賢者,無所立功?!试唬簳r異事異。
“雖然,安可以不務修身乎哉!《詩》曰:‘鼓鐘于宮,聲聞于外?!Q鳴九皋,聲聞于天’。茍能修身,何患不榮!太公體行仁義,七十有二,乃設用于文武,得信厥說。封于齊,七百歲而不絕。此士所以日夜孳孳,修學敏行,而不敢怠也。譬若鹡鸰,飛且鳴矣。傳曰:‘天不為人之惡寒而輟其冬,地不為人之惡險而輟其廣,君子不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煊谐6龋赜谐P?,君子有常行;君子道其常,小人計其功。”詩云:‘禮義之不愆,何恤人之言?’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冕而前旒,所以蔽明;黈纊充耳,所以塞聰。明有所不見,聰有所不聞,舉大德,赦小過,無求備于一人之義也。枉而直之,使自得之;優而柔之,使自求之;揆而度之,使自索之。蓋圣人之教化如此,欲其自得之;自得之,則敏且廣矣。
“今世之處士,時雖不用,塊然無徒,廓然獨居;上觀許山,下察接輿;計同范蠡,忠合子胥;天下和平,與義相扶,寡偶少徒,固其宜也。子何疑于予哉?若大燕之用樂毅,秦之任李斯,酈食其之下齊,說行如流,曲從如環;所欲必得,功若丘山;海內定,國家安;是遇其時者也,子又何怪之邪?語曰:‘以管窺天,以蠡測海,以筵撞鐘,’豈能通其條貫,考其文理,發其音聲哉?猶是觀之,譬由鼱鼩之襲狗,孤豚之咋虎,至則靡耳,何功之有?今以下愚而非處士,雖欲勿困,固不得已,此適足以明其不知權變,而終惑于大道也?!?/p>
行路難三首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
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
羞逐長安社中兒,赤雞白雉賭梨栗。(白雉 一作:白狗)
彈劍作歌奏苦聲,曳裾王門不稱情。
淮陰市井笑韓信,漢朝公卿忌賈生。
君不見昔時燕家重郭隗,擁篲折節無嫌猜。
劇辛樂毅感恩分,輸肝剖膽效英才。
昭王白骨縈蔓草,誰人更掃黃金臺?
行路難,歸去來!
有耳莫洗潁川水,有口莫食首陽蕨。
含光混世貴無名,何用孤高比云月?
吾觀自古賢達人,功成不退皆殞身。
子胥既棄吳江上,屈原終投湘水濱。
陸機雄才豈自保?李斯稅駕苦不早。
華亭鶴唳詎可聞?上蔡蒼鷹何足道?
君不見吳中張翰稱達生,秋風忽憶江東行。
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后千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