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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札觀樂

      [先秦]:左丘明

      吳公子札來聘。……請觀于周樂。使工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矣。為之歌《邶》、《鄘》、《衛》,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衛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衛風》乎?”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為之歌《鄭》,曰:“美哉!其細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為之歌《齊》,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大公乎?國未可量也。”為之歌《豳》,曰:“美哉,蕩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為之歌《秦》,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為之歌《魏》,曰:“美哉,渢渢乎!大而婉,險而易行,以德輔此,則明主也!”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不然,何憂之遠也?非令德之后,誰能若是?”為.之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久乎!”自《鄶》以下無譏焉!

      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焉!”為之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其文王之德乎?”

      為之歌《頌》,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邇而不逼,遠而不攜;遷而不淫,復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底,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見舞《象箾》、《南龠》者,曰:“美哉,猶有憾!”見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見舞《韶濩》者,曰:“圣人之弘也,而猶有慚德,圣人之難也!”見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誰能修之!”見舞《韶箾》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幬也,如地之無不載也!雖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觀止矣!若有他樂,吾不敢請已!”


      “季札觀樂”譯文及注釋

      譯文

      吳國公子季札前來魯國訪問……請求觀賞周朝的音樂和舞蹈。魯國人讓樂工為他歌唱《周南》和《召南》。季禮說:“美好啊!教化開始奠基了,但還沒有完成,然而百姓辛勞而不怨恨了。”樂工為他歌唱們《邶風》、《庸風》和《衛風》。季禮說:“美好啊,多深厚啊!雖然有憂思,卻不至于困窘。我聽說衛國的康叔、武公的德行就像這個樣子,這大概是《衛風》吧!”樂工為他歌唱《王風》。季札說:“美好啊!有憂思卻沒有恐懼,這大概是周室東遷之后的樂歌吧!”樂工為他歌唱《鄭風》。季札說:“美好啊!但它煩瑣得太過分了,百姓忍受不了。這大概會最先亡國吧。”樂工為他歌唱《齊風》。季禮說:“美好啊,宏大而深遠,這是大國的樂歌啊!可以成為東海諸國表率的,大概就是太公的國家吧?國運真是不可限量啊!”樂工為他歌唱《南風》。季札說:“美好啊,博大坦蕩!歡樂卻不放縱,大概是周公東征時的樂歌吧!”樂工為他歌唱《秦風》。季禮說:“這樂歌就叫做正聲。能作正聲自然宏大,宏大到了極點,大概是周室故地的樂歌吧!”樂工為他歌唱《魏風》。季禮說:“美好啊,輕飄浮動!粗擴而又婉轉,變化曲折卻又易于流轉,加上德行的輔助,就可以成為賢明的君主了”樂工為他歌唱《唐風》。季禮說:“思慮深遠啊!大概是帝堯的后代吧!如果不是這樣,憂思為什么會這樣深遠呢?如果不是有美德者的后代,誰能像這樣呢?”,樂工為他歌唱《陳風》。季札說:“國家沒有主人,難道能夠長久嗎?”再歌唱《鄶風》以下的樂歌,季禮就不作評論了。

      樂工為季札歌唱《小雅》。季禮說:“美好啊!有憂思而沒有二心,有怨恨而不言說,這大概是周朝德政衰微時的樂歌吧?還是有先王的遺民在啊!”樂工為他歌唱《大雅》。季禮說:“廣闊啊!樂工為他歌唱《頌》。季禮說:“好到極點了!正直而不傲慢,委曲而不厭倦,哀傷而不憂愁,歡樂而不荒淫,利用而不匱乏,寬廣而不張揚,施予而不耗損,收取而不貪求,安守而不停滯,流行而不泛濫。五聲和諧,八音協調;節拍有法度,樂器先后有序。這都是擁有大德大行的人共有的品格啊!”

      季札看見跳《象簫》和《南龠》兩種樂舞后說:“美好啊,但還有美中不足!”看到跳《大武》時說:“美好啊,周朝興盛的時候,大概就是這樣子吧。”看到跳《陬》時說:“圣人如此偉大,仍然有不足之處,做圣人實不容易啊!”看到跳《大夏》時說:“美好啊!勤于民事而不自以為有功。除了夏禹外,誰還能作這樣的樂舞呢!”看到跳《陬簫》時說:“德行達到頂點了!偉大啊,就像上天無所不覆蓋一樣,像大地無所不容納一樣!雖然有超過大德大行的,恐怕也超不過這個了。觀賞達到止境了!如果還有其它樂舞,我也不敢再請求觀賞了!”

      注釋

      (1)吳公子札:即季札,吳王壽夢的小兒子。

      (2)周樂:周王室的音樂舞蹈。

      (3)工:樂工。《周南》、《召南》:《詩經》十五國風開頭的兩種。以下提到的都是國風中各國的詩歌。

      (4)始基之:開始奠定了基礎。

      (5)勤:勞,勤勞。怨:怨恨。

      (6)邶(bei):周代諸侯國,在今河南湯陰南。庸:周代諸侯國,在今河南新鄉市南。衛:周代諸侯國,在今河南淇縣。

      (7)康叔:周公的弟弟,衛國開國君主。武公:康叔的九世孫。

      (8)《王》:即《王風》,周平王東遷洛邑后的樂歌。

      (9)鄭:周代諸侯國,在今河南新鄭一帶。

      (10)細:瑣碎。這里用音樂象征政令。

      (11)泱泱:宏大的樣子。

      (12)表東海:為東海諸侯國作表率。大公:太公,指國開國國君呂尚,即姜太公。

      (13)豳(bin):西周公劉時的舊都,在今陜西彬縣東北。

      (14)蕩:博大的樣子。

      (15)周公之東:指周公東征。

      (16)夏:西周王蹺一帶。秦:在今陜西、甘肅一帶。夏聲:正聲,雅聲。

      (17)魏:諸侯國名,在今山西芮縣北。

      (18)沨沨(feng):輕飄浮動的樣子。

      (19)險:不平,這里指樂曲的變化。

      (20)唐:在今山西太原。晉國開國國君叔虞初封于唐。

      (21)陶唐氏:指帝堯。晉國是陶唐氏舊地。

      (22)令德之后:美德者的后代,指陶唐氏的后代。

      (23)陳:國都宛丘,在今河南淮陽。

      (24)鄶(kuai):在今河南鄭州南,被鄭國消滅。

      (25)譏:批評。

      (26)《小雅》:指《詩·小雅》中的詩歌。

      (27)先王:指周代文、武、成、康等王。

      (28)《大雅》:指《詩·大雅》中的詩歌。

      (29)熙熙:和美融洽的樣子。

      (30)《頌》:指《詩經》中的《周頌》、《魯頌》和《商頌》。

      (31)倨:傲慢。國嗝:同“逼”,侵逼。攜:游離。荒:過度。囫處:安守。底:停頓,停滯。

      (35)五聲:指宮、商、角、微、羽。和:和諧。

      (36)八風:指金、石、絲、竹、翰、土、革、本做成的八類樂器。

      (37)節:節拍。度:尺度。

      (38)守有序:樂器演奏有一定次序。

      (39)《象箾(shuò )》:舞名,武舞。《南龠)(yuè):舞名,文舞。

      (40)《大武》:周武王的樂舞。

      (41)《韶濩hù》:商湯的樂舞。

      (42)慚德:遺憾,缺憾。

      (43)《大夏》:夏禹的樂舞。

      (44)不德:不自夸有功。

      (45)修:作。

      (46)《韶萷》:虞舜的樂舞。

      (47)幬(dào):覆蓋。

      (48)蔑:無,沒有。

      “季札觀樂”鑒賞

      文學批評

      《季札觀周樂》是《左傳》中一篇特別的文章,它包含了許多文學批評的因素。季札雖然是對周樂發表評論,其實也就是評論《詩》,因為當時《詩》是入樂的。馬瑞辰說:“詩三百篇,未有不可入樂者。……左傳:吳季札請觀周樂,使工為之歌周南﹑召南,并及于十二國。若非入樂,則十四國之詩,不得統之以周樂也”① 雖然,脫離了音樂的詩或許少了感發作用,而周樂中的舞已不能再現,但畢竟季札評論的周樂,其文字主體還能在《詩經》中看到。所以我們可以從《季札觀周樂》中總結出傳統文學批評的一些特點。

      文學與政教

      中國的文學一開始就很重視同政教的關系,這在文學沒取得獨立地位,獲得自覺發展的早期,更是如此。《詩經》最先并非作為純文學作品出現,相反的,它有具體實際的使用場合。比如“春秋時政治、外交場合公卿大夫‘賦詩言志’頗為盛行,賦詩者借用現成詩句斷章取義,暗示自己的情志。公卿大夫交談,也常引用某些詩句”。②并且,詩的采集,是有意識為政教服務的。“古者天子命史采詩謠,以觀民風”,③“孟春之月,群居者將散,行人振木鐸徇于路以采詩,獻之太師,比其音律,以聞于天子。故曰:王者不窺牖戶而知天下”。④文學既然重視其社會功用,文學批評自然也強調政治教化。這集中體現在《論語》中: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文學作品有感染力量,能‘感發意志’,這就是興。讀者從文學作品中可以‘考見得失’,‘觀風俗之盛衰’,這就是觀。群是指‘群居相切磋’,互相啟發,互相砥礪。怨是指‘怨刺上政’,以促使政治改善。”⑤

      從季札對周樂的評論看,他正是把音樂(文學)和政教結合起來了。他認為政治的治亂會對音樂(文學)發生影響,也就是說可以通過音樂(文學)去“考見得失”,“觀風俗之盛衰”。因為政治的治亂會影響人,而人的思想感情又會反映到音樂(文學)中來。所以季札能從《周南》、《召南》中聽出“勤而不怨”,《邶》、《鄘》、《衛》中聽出“憂而不困”。音樂(文學)對政治也有反作用。可以“群居相切磋”,互相啟發;可以“怨刺上政”,以促使政治改善。當然不好的音樂(文學)也會加速政治的敗壞,所以孔子要放鄭聲,季札也從《鄭》中聽出“其細也甚,民弗堪也”,認為“是其先亡乎?”但必須指出并不是真的有所謂亡國之音,而是靡靡之音助長了荒淫享樂的社會風氣,從而使得政治敗壞,以致亡國。有人片面地夸大了音樂(文學)對政治的反作用,認為音樂(文學)可以亡國,從而把對音樂(文學)的評論引入到神秘主義。

      文學的中和之美

      孔子論詩,強調“溫柔敦厚”的詩教。他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為政》),又說:《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八佾》)。季札論詩,和孔子非常接近,注重文學的中和之美。他稱《周南》、《召南》“勤而不怨”,《邶》、《鄘》、《衛》“憂而不困”,《豳》“樂而不淫”,《魏》“大而婉,險而易行”,《小雅》“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大雅》“曲而有直體”。更突出的表現是他對《頌》的評論:“直而不倨,曲而不屈,邇而不逼,遠而不攜,遷而不淫,復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底,行而不流”竟用了14個詞來形容。發出的感嘆是“至矣哉”,因為“五聲和,八

      音平,節有度,守有序”,所以是“盛德之所同”。可見季札對中和美的推崇確實到了極至。

      所謂中和美,正是儒家中庸思想在美學上的反映。孔子認識到任何事不及或過度了都不好,事物發展到極盛就會衰落,所以他就“允執厥中”。在個人感情上也不能大喜大悲。龔自珍的“少年哀樂過于人,歌泣無端字字真”就不合孔子的中庸標準。《世說新語》雅量門謝安聽到“淝水之戰”晉軍勝利的消息,強制欣喜之情,以致折斷屐齒⑥。顧雍喪子,心中很悲痛,可他強自克制,說:“已無延陵之高,豈可有喪明之責?”⑦體現在文學批評中,就是推崇抑制過于強烈的感情,以合于禮,要求“樂而不淫,哀而不傷”。這對古典詩歌含蓄委婉風格的形成有直接的影響,因為要抑制感情,所以往往是一唱三嘆,而不是發露無余。文學的意境也因此深長有味,頗耐咀嚼。但這也是中國沒有產生象古希臘那樣的悲劇的原因之一。

      印象式的文學批評

      中國傳統的文學批評,缺乏系統的理論,嚴謹的邏輯,往往是一鱗片爪即興感悟式的文字。大量的詩話詞話即屬此種,而比較有系統的如《文心雕龍》《原詩》反倒是異類。像葉嘉瑩先生所說,中國傳統的文學批評是為利根人設的,西方的文學批評卻是照顧鈍根人。這樣說起來,反倒是中國的文學批評形式似乎更為高明。如像司空圖的《詩品》簡直就是用詩的語言寫成的,陸機的《文賦》也是精致的美文。不過,這種印象式的文學批評也有其弊端。因為利根人畢竟是少數,作者寫的雖然是深造有得之見,而讀者往往嗔目不知所云。比如王靜安先生的《人間詞話》雖然是公認的杰作,不過對于“有我之境”,“無我之境”,何為“隔”與“不隔”也是聚訟紛紛。一方面雖然是讀者的局限,如前所述,利根人畢竟是少數;另一方面,也在于概念的模糊性和不明確,以及表述的歧義性。而確實也有一些空疏的詩話詞話,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就象禪宗里的一些公案,一些和尚自稱悟了,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但究竟悟沒悟,天才知道。因為已經沒有了可評判的標準。撇開這種批評方式的好壞不談,只看它的根源,是肇端于先秦的。

      《論語》里有這樣的記載: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道,富而好禮也。”

      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學而》)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后素。”

      曰:“禮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八佾》)

      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 (《八佾》)

      從前兩則可見到對文學的批評相當靈活,特別是用到了聯想。就象王國維摘取三句詞來概括治學三境界,這也是印象式的批評。雖然作者未必然,而讀者未必不然。這不同于張惠言硬指作者必有此用心那么死板。

      第三則和季札的評論很相似。季札是這樣評論的:

      “見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見舞《韶箾》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幬也,如地之無不載也。雖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觀止矣!若有他樂,吾不敢請矣。’”

      《大武》是周武王的舞蹈,季札在贊美中有諷刺,即孔子所謂:“盡美矣,未盡善也。” 《韶箾》是舜的舞蹈,季札的贊美也無以復加,即孔子所謂:“盡美矣,又盡善也。”這里,季札的評論既是印象的批評,也是形象的批評。因為孔子和季札的觀點立場和評論方式相近,所以我舉《論語》來對照說明這篇文章的批評方式。

      舉例

      再舉幾個季札評論周樂的例子:

      “為之歌《齊》。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大公乎?’”

      “為之歌《魏》。曰:‘美哉,渢渢乎!大而婉,險而易行,以德輔此,則明主也。’”

      “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焉。’”

      “為之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其文王之德乎?’”

      ……

      都既是印象的批評,也是形象的批評。借著聯想的翅膀,憑著通感,自然人事無所不及。

      注釋

      ①毛詩傳箋通釋卷一:詩入樂說

      ②郭預衡主編《中國古代文學史》第一冊

      ③孔叢子巡狩篇

      ④漢書食貨志

      ⑤歷代文論選

      ⑥⑦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

      現代評價

      我們無法說這樣對待音樂和舞蹈有什么好或不好。這是歷史的本來面目,那時擁有話語權力的人的觀念就是如此。他們這樣認為,也就照此去做。做了之后還要大發議論,一定要從中挖掘出深刻的含義來。比如《詩經》中的那些“國風”,不過是西周時各地方上的民間歌謠,平民百姓在勞作之余有感而發,率興而作,哪里想得到什么圣人天子、治理下民、德行仁政之類!男女之間傾訴愛慕之情,征夫怨婦抒發內心的憂傷,辛勤勞作的農民表這對剝削者的不滿和憤恨,同君子大人們心中所想的有什么必然聯系?所以,季札的評論,以及后來儒生們的評論,不過是他們自己以自己的觀念,先入為主地附會而已。一首《關睢》,本來在這時男歡女愛的愛情追求,卻被解釋為贊美“后妃之德”!

      這在我們今天看來是觸目驚心和可笑的。照我們的觀念,再也不可能像季扎那樣去理解音樂和舞蹈,不可能板著面孔拿它們作說教的工具。政治制度的好壞,同音樂舞蹈沒有什么必然的聯系。懂音樂舞蹈的人當中有好人,也有壞人;不懂音樂舞蹈的人當中也有好人和壞人。世事人情的復雜多變,哪里有固定不變的模式可去硬性框定?

      我們更愿意相信,音樂和舞蹈是人們表情達意的一種方式。它們讓人們相互溝通,相互理解;它們也讓人通過自娛自樂來獲得精神的輕松和解脫;它們也可以表達我們對天地人的思索;它們也可以表達我們對人生意義和價值的探索和追尋。陽春白雪當然使我們高雅,而我們也不拒絕下里巴人。從出土的曾侯乙編鐘看來,春秋時期的音樂已有相當高的水平,而且不同時代、不同地區的音樂、舞蹈各有特色。季札有幸欣賞魯國演奏的周樂,并且作出令人信服的評論,為后世留下這篇珍貴的史料。

      讀解

      這世上的事情,真如地覆天翻,此一時,彼一時也!季禮如此嚴肅正經、板著面孔一律稱為“美好”的音樂、舞蹈,對今天的多數人來說,恐怕是不忍卒聽,不忍卒觀。同樣,要是季札聽見今日的《同桌的你》一類的流行歌曲,看見迪斯科一類的舞蹈,真不知要氣死幾回!

      畢竟,觀念之間有了天壤之別。

      在季扎的時代,雖有民間小調、自娛自樂的歌舞,卻是登不了大雅之堂——宗廟和朝廷。平民百姓既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更沒有“懂得音樂的耳朵”、“懂得舞蹈的眼睛”去接受、欣賞、感受那些大樂大舞。他們是邊緣上的人,永遠無緣進入到、參與到達官貴人們的樂歌和樂舞之中去。也只有達官貴人、君子公卿們才會像季札那樣把音樂舞蹈看成是關系到國計民生的了不起的大事,才會那么一本正經、恭敬嚴肅地加以對待。

      其實這也不奇怪。在他們的心目中,音樂舞蹈是禮儀的一部分,是政治上的等級統治的輔助工具,作用就是維護等級制度和政治統治,如同奴仆必須為主子效力、服務一樣,因而作歌現舞、只在宗廟和朝廷這兩種場所中進行。老百姓即使削尖了腦袋,也不可能進得去。

      左丘明簡介

      先秦·左丘明的簡介

      左丘明

      丘明(姓姜,氏丘,名明),華夏人,生于前502年,死于前422年,享年80歲。丘穆公呂印的后代。本名丘明,因其先祖曾任楚國的左史官,故在姓前添“左”字,故稱左史官丘明先生,世稱“左丘明”,后為魯國太史 。左氏世為魯國太史,至丘明則約與孔子(前551-479)同時,而年輩稍晚。他是當時著名史家、學者與思想家,著有《春秋左氏傳》、《國語》等。他左丘明的最重要貢獻在于其所著《春秋左氏傳》與《國語》二書。左氏家族世為太史,左丘明又與孔子一起“如周,觀書于周史”,故熟悉諸國史事,并深刻理解孔子思想。

      ...〔? 左丘明的詩(31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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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漢賈誼

      臣竊惟事勢,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太息者六,若其它背理而傷道者,難遍以疏舉。進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獨以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則諛,皆非事實知治亂之體者也。夫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燃,因謂之安,方今之勢,何以異此!本末舛逆,首尾衡決,國制搶攘,非甚有紀,胡可謂治!陛下何不一令臣得熟數之于前,因陳治安之策,試詳擇焉!

      夫射獵之娛,與安危之機孰急?使為治勞智慮,苦身體,乏鐘鼓之樂,勿為可也。樂與今同,而加之諸侯軌道,兵革不動,民保首領,匈敘賓服,四荒鄉風,百姓素樸,獄訟衰息。大數既得,則天下順治,海內之氣,清和咸理,生為明帝,沒為明神,名譽之美,垂于無窮。《禮》祖有功而宗有德,使顧成之廟稱為太宗,上配太祖,與漢亡極。建久安之勢,成長治之業,以承祖廟,以奉六親,至孝也;以幸天下,以育群生,至仁也;立經陳紀,輕重同得,后可以為萬世法程,雖有愚幼不肖之嗣,猶得蒙業而安,至明也。以陛下之明達,因使少知治體者得佐下風,致此非難也。其具可素陳于前,愿幸無忽。臣謹稽之天地,驗之往古,按之當今之務,日夜念此至孰也,雖使禹舜復生,為陛下計,亡以易此。

      夫樹國固,必相疑之勢也,下數被其殃,上數爽其憂,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親弟謀為東帝,親兄之子西鄉而擊,今吳又見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義未過,德澤有加焉,猶尚如是,況莫大諸侯權力且十此者乎!

      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國之王幼弱未壯,漢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數年之后,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氣方剛,漢之傅相稱病而賜罷,彼自丞尉以上徧置私人,如此,有異淮南、濟北之為邪?此時而欲為治安,雖堯舜不治。

      黃帝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順,而全安甚易;不肯早為,已乃墮骨肉之屬而抗剄之,豈有異秦之季世乎!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時,因天之助,尚憚以危為安,以亂為治,假設陛下居齊桓之處,將不合諸侯而匡天下乎?臣又以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假設天下如曩時,淮陰侯尚王楚,黥布王淮南,彭越王梁,韓信王韓,張敖王趙,貫高為相,盧綰王燕,陳狶在代,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當是時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天下肴亂,高皇帝與諸公倂起,非有仄室之勢以豫席之也。諸公幸者乃為中涓,其次僅得舍人,材之不逮至遠也。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諸公,多者百余城,少者乃三四十縣,德至渥也,然其后十年之間,反者九起。陛下之與諸公,非親角材而臣之也,又非身封王之也,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歲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

      然尚有可諉者,曰疏。臣請試言其親者。假令悼惠王王齊,元王王楚,中子王趙,幽王王淮陽,共王王梁,靈王王燕,厲王王淮南,六七貴人皆亡恙,當是時陛下即位,能為治乎?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若此諸王,雖名為臣,實皆有布衣昆弟之心,慮無不帝制而天子自為者。擅爵人,赦死罪,甚者或戴黃屋,漢法令非行也。雖行不軌如厲王者,令之不肯聽,召之安可致乎!幸而來至,法安可得加!動一親戚,天下圜視而起,陛下之臣雖有悍如馮敬者,適啟其口,匕首已陷其胸矣。陛下雖賢,誰與領此?

      故疏者必危,親者必亂,已然之效也。其異姓負強而動者,漢已幸勝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襲是跡而動,既有徵矣,其勢盡又復然。殃禍之變未知所移,明帝處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將如之何!

      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頓者,所排擊剝割,皆眾理解也。至于髖髀之所,非斤則斧。夫仁義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權勢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諸侯王皆眾髖髀也,釋斤斧之用,而欲嬰以芒刃,臣以為不缺則折。胡不用之淮南、濟北?勢不可也。

      臣竊跡前事,大抵強者先反,淮陰王楚最強,則最先反;韓信倚胡,則又反;貫高因趙資,則又反;陳狶兵精,則又反;彭越用梁,則又反;黥布用淮南,則又反;盧綰最弱,最后反。長沙乃在二萬五千戶耳,功少而最完,勢疏而最忠,非獨性異人也,亦形勢然也。曩令樊、酈、絳、灌據數十城而王,今雖以殘亡可也;令信、越之倫列為徹侯而居,雖至今存可也。

      然則天下之大計可知已。欲諸王之皆忠附,則莫若令如長沙王,欲臣子之勿菹醢,則莫若令如樊酈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眾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亡邪心。令海內之勢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諸侯之君不敢有異心,輻湊并進而歸命天子,雖在細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令齊、趙、楚各為若干國,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孫畢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盡而止,及燕、梁它國皆然。其分地眾而子孫少者,建以為國,空而置之,須其子孫生者,舉使君之。諸侯之地其削頗入漢者,為徙其侯國,及封其子孫也,所以數償之;一寸之地,一人之眾,天子亡所利焉,誠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壹定,宗室子孫莫慮不王,下無倍畔之心,上無誅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貫高、利幾之謀不生,柴奇、開章不計不萌,細民鄉善,大臣致順,故天下咸知陛下之義。臥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當時大治,后世誦圣。壹動而五業附,陛下誰憚而久不為此?

      天下之勢方病大瘇。一脛之大幾如要,一指之大幾如股,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搐,身慮亡聊。失今不治,必為錮疾,后雖有扁鵲,不能為已。病非徒瘇也,又苦蹠戾。元王之子,帝之從弟也,今之王者,從弟之子也。惠王之子,親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親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權以逼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蹠戾。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天下之勢方倒縣。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蠻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娒侵掠,至不敬也,為天下患,至亡已也,而漢歲金絮采繒以奉之。夷狄征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貢,是臣下之禮也。足反居上,首顧居下,倒縣如此,莫之能解,猶為國有人乎?非亶倒縣而已,又類辟,且病痱。夫辟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今西邊北邊之郡,雖有長爵不輕得復,五尺以上不輕得息,斥候望烽燧不得臥,將吏被介胄而睡,臣故曰一方病矣。醫能治之,而上不使,可為流涕者此也。

      陛下何忍以帝皇之號為戎人諸侯,勢既卑辱,而禍不息,長此安窮!進謀者率以為是,固不可解也,亡具甚矣。臣竊料匈奴之眾不過漢一大縣,以天下之大困于一縣之眾,甚為執事者羞之。陛下何不試以臣為屬國之官以主匈奴?行臣之計,請必系單于之頸而制其命,伏中行說而笞其背,舉匈奴之眾唯上之令。今不獵猛敵而獵田彘,不搏反寇而搏畜菟,玩細娛而不圖大患,非所以為安也。德可遠施,威可遠加,而直數百里外威令不信,可為流涕者此也。

      今民賣僮者,為之繡衣絲履偏諸緣,內之閑中,是古天子后服,所以廟而不宴者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白縠之表,薄紈之里, 以偏諸,美者黼繡,是古天子之服,今富人大賈嘉會召客者以被墻。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節適,今庶人屋壁得為帝服,倡優下賤得為后飾,然而天下不屈者,殆未有也。且帝之身自衣皁綈,而富民墻屋被文繡;天子之后以緣其領,庶人孽妾緣其履:此臣所謂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饑,不可得也。饑寒切于民之肌膚,欲其亡為奸邪,不可得也。國已屈矣,盜賊直須時耳,然而獻計者曰“毋動”,為大耳。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至冒上也,進計者猶曰“毋為”,可為長太息者此也。

      商君遺禮義,棄仁恩,并心于進取。行之二歲,秦俗日敗。故秦人家富子壯則出分,家貧子壯則出贅。借父耰鉏,慮有德色;母取箕帚,立而誶語。抱哺其于,與公并倨;婦姑不相說,則反唇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獸者亡幾耳。然并心而赴時猶曰蹶六國,兼天下。功成求得矣,終不知反廉愧之節,仁義之厚。信并兼之法,遂進取之業,天下大敗,眾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壯陵衰,其亂至矣,是以大賢起之,威震海內,德從天下。曩之為秦者,今轉而為漢矣。然其遺風余俗,猶尚未改。今世以侈靡相競,而上亡制度,棄禮誼,捐廉恥日甚,可謂月異而歲不同矣。逐利不耳,慮非顧行也,今其甚者殺父兄矣。盜者剟寢戶之簾,搴兩廟之器,白晝大都之中剽吏而奪之金。矯偽者出幾十萬石粟,賦六百余萬錢,乘傳而行郡國,此其亡行義之尤至者也。而大臣特以簿書不報,期會之間,以為大故。至于俗流失,世壞敗,因恬而不知怪,慮不動于耳目,以為是適然耳。夫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鄉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也。俗吏之所務,在于刀筆筐篋,而不知大體。陛下又不自憂,竊為陛下惜之。

      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禮,六親有紀,此非天之所為,人之所設也。夫人之所設,不為不立,不植則僵,不修則壞。《管子》曰:“禮義廉恥,是謂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使管子愚人也則可,管子而少知治體,則是豈可不為寒心哉!秦滅四維而不張,故君臣乖亂,六親殃戮,奸人并起,萬民離叛,凡十三歲,而社稷為虛。今四維猶未備也,故奸人幾幸,而眾心疑惑。豈如今定經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親各得其宜,奸人亡所幾幸,而群臣眾信,是不疑惑!此業一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矣。若夫經制不定,是猶度江河亡維楫,中流而遇風波,舩必覆矣。可為長太息者此也。

      夏為天子,十有余世,而殷受之。殷為天子,二十余世,而周受之。周為天子,三十余世,而秦受之。秦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遠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長,而秦無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舉以禮,使士負之,有司齊肅端冕,見之南郊,見于天也。過闕則下,過廟則趨,孝子之道也。故自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昔者成王幼在襁抱之中,召公為太保,周公為太傅,太公為太師。保,保其身體;傅,傳之德義;師,道之教訓:此三公之職也。于是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師,是與太子宴者也。故乃孩子提有識,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禮義以道習之,逐去邪人,不使見惡行。于是皆選天下之端士孝悌博聞有道術者以衛翼之,使與太子居處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見正事,聞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習與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猶生長于齊不能不齊言也;習與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猶生長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故擇其所耆,必先受業,乃得嘗之;擇其所樂,必先有習,乃得為之。孔子曰:“少成若天性,習貫如自然。”及太子少長,知妃色,則入于學。學者,所學之官也。《學禮》曰:“帝入東學,上親而貴仁,則親疏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學,上齒而貴信,則長幼有差而民不誣矣;帝入西學,上賢而貴德,則圣智在位而功不遺矣;帝入北學,上貴而尊爵,則貴賤有等而下不 矣;帝入太學,承師問道,退習而考于太傅,太傅罰其不則而匡其不及,則德智長而治道得矣。此五學者既成于上,則百姓黎民化輯于下矣。”及太于既冠成人,免于保傅之嚴,則有記過之史,徹膳之宰,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敢諫之鼓。瞽史誦詩,工誦箴諫,大夫進謀,士傳民語。習與智長,故切而不媿;化與心成,故中道若性。三代之禮: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學,坐國老,執醬而親饋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鸞和,步中《采齊》,趣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其于禽獸,見其生不食其死,聞其聲不食其肉,故遠庖廚,所以長恩,且明有仁也。

      夫三代之所以長久者,以其輔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貴辭讓也,所上者告訐也;固非貴禮義也,所上者刑罰也。使趙高傅胡亥而教之獄,所習者非斬劓人,則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諫者謂之誹謗,深計者謂之妖言,其視殺人若艾草菅然。豈惟胡亥之性惡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鄙諺曰:“不習為吏,視已成事。”又曰:“前車覆,后車誡。”夫三代之所以長久者,其已事可知也;然而不能從者,是不法圣智也。秦世之所以亟絕者,其轍跡可見也;然而不避,是后車又將覆也。夫存亡之變,治亂之機,其要在是矣。天下之命,縣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諭教與選左右。夫心未濫而先諭教,則化易成也;開于道術智誼之指,則教之力也。若其服習積貫,則左右而已。夫胡、粵之人,生而同聲,耆欲不異,及其長而成俗,累數譯而不能相通,行者有雖死而不相為者,則教習然也。臣故曰選左右早諭教最急。夫教得而左右正,則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書》曰:“一人有慶,兆民賴之。”此時務也。

      凡人之智,能見已然,不能見將然。夫禮者禁于將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己然之后,是故法之所用易見,而禮之所為生難知也。若夫慶賞以勸善,刑罰以懲惡,先王執此之政,堅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時,據此之公,無私如天地耳,豈顧不用哉?然而曰禮云禮云者,貴絕惡于未萌,而起教于微眇,使民日遷善遠罪而不自知也。孔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毋訟乎!”為人主計者,莫如先審取舍,取舍之極定于內,而安危之萌應于外矣。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積漸然,不可不察也。人主之所積,在其取舍,以禮義治之者,積禮義;以刑罰治之者,積刑罰。刑罰積而民怨背,禮義積而民和親。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異。或道之以德教,或毆之以法令。道之以德教者,德教洽而民氣樂;毆之以法令者,法令極而民風哀。哀樂之感,禍福之應也。秦王之欲尊宗廟而安子孫,與湯武同,然而湯武廣大其德行,六七百歲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余歲則大敗。此亡它故矣,湯武之定取舍審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審矣。夫天下,大器也。今人之置器,置諸安處則安,置諸危處則危。天下之情與器亡以異,在天子之所置之。湯武置天下于仁義禮樂,而德澤洽,禽獸草木廣裕,德被蠻貊四夷,累子孫數十世,此天下所共聞也。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罰,德澤亡一有,而怨毒盈于世,下憎惡之如仇,禍幾及身,子孫誅絕,此天下之所共見也。是非其明效大驗邪!人之言曰:“聽言之道,必以其事觀之,則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禮誼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罰,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觀之也?

      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眾庶如地。故陛九級上,廉遠地,則堂高;陛亡級,廉近地,則堂卑。高者難攀,卑者易陵,理勢然也。故古者圣王制為等列,內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師小吏,延及庶人,等級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諺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諭也。鼠近于器,尚憚不投,恐傷其器,況于貴臣之近主乎!廉恥節禮以治君子,故有賜死而亡戮辱。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太夫,以其離主上不遠也,禮不敢齒君之路馬,蹴其芻者有罰;見君之幾杖則起,遭君之乘車則下,入正門則趨;君之寵臣雖或有過,刑戮之罪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此所以為主上豫遠不敬也,所以體貌大臣而厲其節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貴,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禮之也,古天子之所謂伯父、伯舅也,而令與眾庶同黥劓 刖笞 棄市之法,然則堂不亡陛乎?被戮辱者不泰迫乎?廉恥不行,大臣無乃握重權,大官而有徒隸亡恥之心乎?夫望夷之事,二世見當以重法者,投鼠而不忌器之習也。

      臣聞之,履雖鮮不加于枕,冠雖敝不以苴履。夫嘗已在貴寵之位,天子改容而體貌之矣,吏民嘗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過,帝令廢之可也,退之可也,賜之死可也,滅之可也;若夫束縛之,系緤之,輸之司寇,編之徒官,司寇小吏詈罵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眾庶見也。夫卑賤者習知尊貴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習天下也,非尊尊貴貴之化也。夫天子之所嘗敬,眾庶之所嘗寵,死而死耳,賤人安宜得如此而頓辱之哉!

      豫讓事中行之君,智伯伐而滅之,移事智伯。及趙滅智伯,豫讓釁面吞炭,必報襄子,五起而不中。人問豫子,豫子曰:“中行眾人畜我,我故眾人事之;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故此一豫讓也,反君事仇,行若狗彘,已而抗節致忠,行出乎列士,人主使然也。故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馬,彼將犬馬自為也;如遇官徒,彼將官徒自為也。頑頓亡恥,詬亡節,廉恥不立,且不自好,茍若而可,故見利則逝,見便則奪。主上有敗,則因而挺之矣;主上有患,則吾茍免而已,立而觀之耳;有便吾身者,則欺賣而利之耳。人主將何便于此?群下至眾,而主上至少也,所托財器職業者粹于群下也。俱亡恥,俱茍妄,則主上最病。故古者禮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所以厲寵臣之節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廢者,不謂不廉,曰“簠簋不飾”;坐污穢淫亂男女亡別者,不曰污穢,曰“帷薄不修”,坐罷軟不勝任者,不謂罷軟,曰“下官不職”。故貴大臣定有其罪矣,猶未斥然正以呼之也,尚遷就而為之諱也。故其在大譴大何之域者,聞譴何則白冠 纓,盤水加劍,造請室而請罪耳,上不執縛系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聞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頸 而加也。其有大罪者,聞命則北面再拜,跌而自裁,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過耳!吾遇子有禮矣。”遇之有禮,故群臣自憙;嬰以廉恥,故人矜節行。上設廉禮義以遇其臣,而臣不以節行報其上者,則非人類也。故化成俗定,則為人臣者主耳忘身,國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茍就,害不茍去,唯義所在。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誠死宗廟,法度之臣誠死社稷,輔翼之臣誠死君上,守圄捍敵之臣誠死城郭封疆。故曰圣人有金城者,比物此志也。彼且為我死,故吾得與之俱生;彼且為我亡,故吾得與之俱存;夫將為我危,故吾得與之皆安。顧行而忘利,守節而仗義,故可以托不御之權,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厲廉恥行禮誼之所致也,主上何喪焉!此之不為,而顧彼之久行,故曰可為長太息者此也。


      光武帝臨淄勞耿弇

      兩漢劉秀

      車駕至臨溜自勞軍,群臣大會。帝謂弇曰:“昔韓信破歷下以開基,今將軍攻祝阿以發跡,此皆齊之西界,功足相方。而韓信襲擊已降,將軍獨拔勍敵,其功乃難于信也。又田橫烹酈生,及田橫降,高帝詔衛尉,不聽為仇。張步前亦殺伏隆,若步來歸命,吾當詔大司徒釋其怨。又事尤相類也。將軍前在南陽,建此大策,常以為落落難合,有志者事竟成也。”


      鷓鴣天·懶向青門學種瓜

      宋代陸游

      懶向青門學種瓜,只將漁釣送年華。雙雙新燕飛春岸,片片輕鷗落晚沙。

      歌縹緲,艫嘔啞,酒如清露鲊如花。逢人問道歸何處,笑指船兒此是家。


      秋胡行 其二

      兩漢曹操

      愿登泰華山,神人共遠游。

      愿登泰華山,神人共遠游。

      經歷昆侖山,到蓬萊,

      飄飖八極,與神人俱。

      思得神藥,萬歲為期。

      歌以言志。愿登泰華山。

      天地何長久,人道居之短。

      天地何長久,人道居之短。

      世言伯陽,殊不知老。

      赤松王喬,亦云得道。

      得之未聞,庶以壽考。

      歌以言志。天地何長久。

      明明日月光,何所不光昭。

      明明日月光,何所不光昭。

      二儀合圣化,貴者獨人。

      萬國率土,莫非王臣。

      仁義為名,禮樂為榮。

      歌以言志。明明日月光。

      四時更逝去,晝夜以成歲。

      四時更逝去,晝夜以成歲。

      大人先天,而天弗違。

      不戚年往,憂世不治。

      存亡有命,慮之為蚩。

      歌以言志。四時更逝去。

      戚戚欲何念?歡笑意所之。

      戚戚欲何念?歡笑意所之。

      壯盛智惠,殊不再來。

      愛時進趣,將以惠誰?

      泛泛放逸,亦同何為?

      歌以言志。戚戚欲何念。


      言志

      明代唐寅

      不煉金丹不坐禪,不為商賈不耕田。

      閑來寫就青山賣,不使人間造孽錢。


      司馬季主論卜

      明代劉基

      東陵侯既廢,過司馬季主而卜焉。季主曰:“君侯何卜也?”東陵侯曰:“久臥者思起,久蟄者思啟,久懣者思嚏。吾聞之蓄極則泄,閟極則達。熱極則風,壅極則通。一冬一春,靡屈不伸,一起一伏,無往不復。仆竊有疑,愿受教焉。”季主曰:“若是,則君侯已喻之矣,又何卜為?”東陵侯曰:“仆未究其奧也,愿先生卒教之。”季主乃言曰:“嗚呼!天道何親?惟德之親;鬼神何靈?因人而靈。夫蓍,枯草也;龜,枯骨也,物也。人,靈于物者也,何不自聽而聽于物乎?且君侯何不思昔者也?有昔者必有今日,是故碎瓦頹垣,昔日之歌樓舞館也;荒榛斷梗,昔日之瓊蕤玉樹也;露蛬風蟬,昔日之鳳笙龍笛也;鬼燐螢火,昔日之金釭華燭也;秋荼春薺,昔日之象白駝峰也;丹楓白荻,昔日之蜀錦齊紈也。昔日之所無,今日有之不為過;昔日之所有,今日無之不為不足。是故一晝一夜,華開者謝;一秋一春,物故者新。激湍之下,必有深潭;高丘之下,必有浚谷。君侯亦知之矣,何以卜為?”


      太史公自序

      兩漢司馬遷

      太史公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歲而有孔子。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歲,有能紹明世、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讓焉!

      上大夫壺遂曰:“昔孔子何為而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聞董生曰:‘周道衰廢,孔子為魯司寇,諸侯害子,大夫雍之。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為天下儀表,貶天子,退諸侯,討大夫,以達王事而已矣。’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紀,別嫌疑,明是非,定猶豫,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存亡國,繼絕世,補弊起廢,王道之大者也。《易》著天地、陰陽、四時、五行,故長于變;《禮》經紀人倫,故長于行;《書》記先王之事,。故長于政;《詩》記山川、溪谷、禽獸、草木、牝牡、雌雄,故長于風;《樂》樂所以立,故長于和;《春秋》辨是非,故長于治人。是故《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義。撥亂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春秋》文成數萬,其指數千。萬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之中,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故曰‘臣弒君,子弒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漸久矣’。故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讒而弗見,后有賊而不知。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為人君父而不通于《春秋》之義者,必蒙首惡之名。為人臣子而不通于《春秋》之義者,必陷篡弒之誅,死罪之名。其實皆以為善,為之不知其義,被之空言而不敢辭。夫不通禮義之旨,至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君不君則犯,臣不臣則誅,父不父則無道,子不子則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過也。以天下之大過予之,則受而弗敢辭。故《春秋》者,禮義之大宗也。夫禮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后;法之所為用者易見,而禮之所為禁者難知。”

      壺遂曰:“孔子之時,上無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斷禮義,當一王之法。今夫子上遇明天子,下得守職,萬事既具,咸各序其宜,夫子所論,欲以何明?”

      太史公曰:“唯唯,否否,不然。余聞之先人曰:‘伏羲至純厚,作《易》八卦。堯舜之盛,《尚書》載之,禮樂作焉。湯武之隆,詩人歌之。《春秋》采善貶惡,推三代之德,褒周室,非獨刺譏而已也。’漢興以來,至明天子,獲符瑞,封禪,改正朔,易服色,受命于穆清,澤流罔極,海外殊俗,重譯款塞,請來獻見者不可勝道。臣下百官力誦圣德,猶不能宣盡其意。且士賢能而不用,有國者之恥;主上明圣而德不布聞,有司之過也。且余嘗掌其官,廢明圣盛德不載,滅功臣世家賢大夫之業不述,墮先人所言,罪莫大焉。余所謂述故事,整齊其世傳,非所謂作也,而君比之于《春秋》,謬矣。”

      于是論次其文。七年而太史公遭李陵之禍,幽于縲紲。乃喟然而嘆曰:“是余之罪也夫。是余之罪也夫!身毀不用矣!”退而深惟曰:“夫《詩》、《書》隱約者,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陳、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而論兵法;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賢圣發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結,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來者。”于是卒述陶唐以來,至于麟止,自黃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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