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兒·詠蟲”譯文及注釋
譯文
古墻的背陰處,夕陽已經(jīng)西下,雜亂的蟲鳴如蕭颯的秋雨。秋蟲的身世有著從前的因緣,盡力哀鳴又是何苦?誰會在意你呢?月色皎潔花香芬芳,哪里還用得著你凄涼的話語,以及把凄清的商調(diào)細(xì)譜。無奈金井寒冷,紅樓遙遠(yuǎn),此音無法匯入佳人琴瑟的箏柱。
閑靜的庭院里,清凈至極沒有塵土。料想小小的秋蟲會長久地與秋同住,古墻下的秋蟲當(dāng)然也知道玉砌雕欄下的處境會更好,只無奈原先的想法已經(jīng)失誤。枉將心中的愁緒一一傾訴,僅僅是落葉飄零的空階,還不算是令人銷魂之處。一旦寒氣催送著堠鼓之聲,我猜想那時在邊陲之地,到處是黃沙白草,秋蟲的鳴聲一定會更加酸楚。
注釋
前因:前世因緣。
清商:商聲。此指蟲鳴聲。商聲為古代五音之一,于五行屬金,于四季屬秋,于四方屬西。蟲聲是秋聲,故稱。
金井:井的美稱。
箏柱:箏上的弦柱。每弦一柱,可移動以調(diào)定聲音。亦稱箏雁。
心期:兩相期許。
堠:古代瞭望敵情的堠堡。
馬邑:古縣名,故址在今山西朔縣境內(nèi)。龍堆:即白龍堆,沙漠名,在古代西域中。此均泛指邊關(guān)要塞之地。
“摸魚兒·詠蟲”鑒賞
賞析
此詞作于光緒二十年甲午(1894),時清廷于中日戰(zhàn)爭中大敗,作者借詠蟲暗傷國事,故詞中有“馬邑龍堆”之語。
上片起首三句寫蟲鳴之地、之時。“古墻陰”,由宋姜夔《一萼紅》起首“古城陰,有官梅幾許,紅萼未宜簪”三句化出。“蕭颯”本為風(fēng)聲或雨聲,如唐陳羽《湘妃怨》“蕭颯風(fēng)生斑竹林”,此處以之?dāng)M蟲聲,頗有新意。而“蕭颯”一詞亦有蕭條凄涼之義,如唐杜甫《相從歌贈嚴(yán)二別駕》“成都亂罷氣蕭颯”,故此處是既寫聲音又寫形勢。第四句說蟲是“西風(fēng)身世”,秋蟲和搖落西風(fēng)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這大概是因果報應(yīng)吧,所以蟲的鳴聲才這樣悲苦。可是這悲苦之音是不被人理解的,“誰念汝”三句寫出蟲鳴的不入時人之耳。可不,在“月滿花香”的美好春日,怎會有你的哀鳴呢!“清商”指古樂府清商曲,曲調(diào)哀怨。此句是說秋蟲只好孤獨(dú)地譜寫著清商曲調(diào)。而商聲主西方之音,“清商”亦可指作為五音之一的商聲,也就是秋聲。上片末三句是說:可惜的是它只能在寒井邊吟唱,紅樓離得是那樣遙遠(yuǎn),這樣悲哀的曲調(diào)是上不了排場的。
下片一開始承上片末三句寫蟲鳴的環(huán)境。“閑庭院,清絕卻無塵土,料量長共秋住”,除進(jìn)一步寫秋蟲的孤獨(dú)外,更寫出它的清高。它不在污泥亂塵中棲身,也不湊紅樓玉箏的熱鬧,甘在“閑庭院”灑一片充滿感傷的秋聲,這幕情景無疑注入了作者自己的感情在內(nèi)。“也知”二句是說玉砌雕欄雖好,但“心期先誤”,亦即心中即使思念亦無緣分。南唐后主李煜于亡國后作《虞美人》詞,思念故國,有“雕闌玉砌應(yīng)猶在”一語,況氏將“玉砌雕闌”用于這首詞中,其中正有豐富的意蘊(yùn),但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只落葉空階”一句是讓步語氣,意思是說:如果僅在落葉空階之處聽它吟唱,還不是最痛苦的。那么什么景象才更令人痛苦呢?“寒催堠鼓”一句引出下文,“堠鼓”指報警的鼓聲;“堠”,土堡。結(jié)拍三句總領(lǐng)全篇,“馬邑龍堆,黃沙白草”,都是指戰(zhàn)場。“馬邑”為地名,漢武帝用王恢計,伏兵于馬邑旁,誘匈奴單于深入,欲擒之,單于發(fā)覺,事不成,見《漢書·匈奴傳》。“龍堆”為沙漠名,《漢書·匈奴傳》載揚(yáng)雄諫書:“豈為康居、烏孫能逾白龍堆而寇西邊哉”,顏師古注引孟康曰:“龍堆形如土龍身,無頭有尾,高大者二三丈,埤者丈余,皆東北向,相似也,在西域中。”這三句正是對上文“只落葉空階,未是消魂處”的解答:如果秋蟲是在戰(zhàn)場上的黃沙白草之中鳴叫,那聲音就更令人心酸了。此實暗寫甲午之戰(zhàn)的慘敗,而作者的悲痛心情亦飽含其中。
南宋姜夔作《齊天樂》詠蟋蟀,云:“候館迎秋,離宮吊月,別有傷心無數(shù)。”寄托了身世之感。況周頤此詞于寄托的手法上承繼姜夔,但深沉的家國之恨溢于紙端,所感之大遠(yuǎn)過于姜詞。況氏自云:“人靜簾垂,燈昏香直,窗外芙蓉殘葉颯颯作秋聲,與砌蟲相和答。據(jù)梧冥坐,湛懷息機(jī),每一念起,輒設(shè)理想排遣之。乃至萬緣俱寂,吾心忽瑩然開朗如滿月,肌骨清涼,不知斯世何世也。斯時若有無端哀怨棖觸于萬不得已,即而察之,一切境象全失,唯有小窗虛幌、筆床硯匣,一一在吾目前,此詞境也。”(《蕙風(fēng)詞話》)敘其作詞之感受頗為真切。即作詞之時,人與物已亦此亦彼、融而為一了。此詞寓有深刻的現(xiàn)實意義,頗見出一個舊時代愛國者的拳拳之心,正不可以與一般詠物詞僅寓小我之悲者等量齊觀。
況周頤簡介
清代·況周頤的簡介

況周頤(1859~1926)晚清官員、詞人。原名周儀,因避宣統(tǒng)帝溥儀諱,改名周頤。字夔笙,一字揆孫,別號玉梅詞人、玉梅詞隱,晚號蕙風(fēng)詞隱,人稱況古,況古人,室名蘭云夢樓,西廬等。廣西臨桂(今桂林)人,原籍湖南寶慶。光緒五年舉人,曾官內(nèi)閣中書,后入張之洞、端方幕府。一生致力于詞,凡五十年,尤精于詞論。與王鵬運(yùn)、朱孝臧、鄭文焯合稱“清末四大家”。著有《蕙風(fēng)詞》、《蕙風(fēng)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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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晨己丑,寺僧設(shè)齋,乃行,憩大樹下。人境空寂翛然,有遺世之想。東峰危險,徐、劉二子浮白引滿,其間適有吹笳者,聲振林樾,聞之愀然。由此至大安,自東而北。自龍泉至此,約二十余里,陡絕洿陷,懸崖怪石,后先相倚,撫孤山,瞰深壑,奇花異卉,雜然如繡。行復(fù)數(shù)里。隍堂中開,諸山羅列,高爽清曠。視三寺為最西峰,空洞倚天。徐子題曰:“通明天”。是夕,有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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