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注釋
1:子:中國古代對于有地位、有學問的男子的尊稱,有時也泛稱男子。《論語》書中子曰的子,都是指孔子而言。
2:學:孔子在這里所講的學,主要是指學習西周的禮、樂、詩、書等傳統文化典籍。
3:時習:在周秦時代,時字用作副詞,意為在一定的時候或者在適當的時候。但朱熹在《論語集注》一書中把時解釋為時常。習,指演習禮、樂;復習詩、書。也含有溫習、實習、練習的意思。
4:說:音yuè,同悅,愉快、高興的意思。
5:有朋:一本作友朋。舊注說,同門曰朋,即同在一位老師門下學習的叫朋,也就是志同道合的人。
6:樂:與說有所區別。舊注說,悅在內心,樂則見于外。
7:人不知:此句不完整,沒有說出人不知道什么。缺少賓語。一般而言,知,是了解的意思。人不知,是說別人不了解自己。
8:慍:音yùn,惱怒,怨恨。
9:君子:《論語》書中的君子,有時指有德者,有時指有位者。此處指孔子理想中具有高尚人格的人。
譯文
孔子說:學了又時常溫習和練習,不是很愉快嗎?有志同道合的人從遠方來,不是很令人高興的嗎?人家不了解我,我也不怨恨、惱怒,不也是一個有德的君子嗎?
評析
宋代著名學者朱熹對此章評價極高,說它是入道之門,積德之基。本章這三句話是人們非常熟悉的。歷來的解釋都是:學了以后,又時常溫習和練習,不也高興嗎等等。三句話,一句一個意思,前后句子也沒有什么連貫性。但也有人認為這樣解釋不符合原義,指出這里的學不是指學習,而是指學說或主張;時不能解為時常,而是時代或社會的意思,習不是溫習,而是使用,引申為采用。而且,這三句話不是孤立的,而是前后相互連貫的。這三句的意思是:自己的學說,要是被社會采用了,那就太高興了;退一步說,要是沒有被社會所采用,可是很多朋友贊同我的學說,紛紛到我這里來討論問題,我也感到快樂;再退一步說,即使社會不采用,人們也不理解我,我也不怨恨,這樣做,不也就是君子嗎?(見《齊魯學刊》1986年第6期文)這種解釋可以自圓其說,而且也有一定的道理,供讀者在理解本章內容時參考。
此外,在對人不知,而不慍一句的解釋中,也有人認為,人不知的后面沒有賓語,人家不知道什么呢?當時因為孔子有說話的特定環境,他不需要說出知道什么,別人就可以理解了,卻給后人留下一個謎。有人說,這一句是接上一句說的,從遠方來的朋友向我求教,我告訴他,他還不懂,我卻不怨恨。這樣,人不知就是人家不知道我所講述的了。這樣的解釋似乎有些牽強。
總之,本章提出以學習為樂事,做到人不知而不慍,反映出孔子學而不厭、誨人不倦、注重修養、嚴格要求自己的主張。這些思想主張在《論語》書中多處可見,有助于對第一章內容的深入了解。
解讀
學什么,怎么學
學習可以使人成長,使人進步,使人快樂,使人睿智,使人過上幸福的日子...關于學習的意義,誰都能說上一籮筐,也就不必再贅述了。倒是那學什么、怎么學的大深意,卻是很有必要說上一說的。
“學而時習之”第一個“學”指的是學習。那么,學習的內容是什么呢?是學問。許多人把學問當作知識,這種認識是有偏差的。大千世界,知識海量,如果把學問當作知識,那恐怕一輩子什么都不用干了,只做學生就夠了。盡管哲人說,學無止境,生命不息,學習不止,但也要有選擇地學。細讀《論語》全書,我們不難發現,孔子所說的“學問”既不是指文學水平的高超,也不是指知識淵博,而是指做人做事的學問一一做人到位,做事正確。南宋理學大師朱熹更點明個中意味,指出此節所述是人的“入道之門,積德之基”。
他強調的其實是“學”之后的“行”。一門心思只學知識,而不想著如何讓學到的知識先服務于自己,后服務于社會,造就的無疑會是一些“閉門造車”“紙上談兵”的書呆子、百無一用的書生。這就需要在正確知識引領下,更好地做人,更好地做事。有些人滿腹才學,卻盡做禍國殃民之事,一樣是“無學”之徒,譬如秦檜、嚴嵩等人。有些人,雖然讀的書不多,知識也不夠豐富,但做人有擔當,做事有主見、重大義,這樣的人就是有大學問的人。
做人做事的學問不是在書齋里形成的,也不是在課堂上學會的,而是在日常的生活中,在做事、交友、為政、經商、治家乃至穿衣吃飯、打掃衛生等這些具體的社會活動中養成的。這就是“學而時習之”的“習”——學問的獲得,既需要上述的實踐,更需要不斷地反思,隨時隨地地提醒自己改正錯誤與不足,提高修養。這種人格的培養,是一種行為的習得。沒有持之以恒的反復磨礪,是很難形成的。
進德修身,通常而言,是與自己的不良習氣作斗爭,是痛苦的事情,但是在孔子看來卻充滿了“悅”和“樂”,有著無限的樂趣一一因為個人修養的提高乃是一種深刻的人生體驗,是運用自己的心靈對自然和社會規律進行理性探索的過程,這個過程充滿了快樂。在反復的學習與實踐中,不僅能培植人格,更能增長智慧,這種成長的幸福感是難以言說的。孔子的心態和氣度真是非凡博大啊!
其實這一點,我們每個人都或有體會,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或者掌握了一種高效做事的方法,這個時候,是無比快樂的。
“樂感”是人外在行為收效內化后的情緒體驗,這一情感歷程無疑是寂寞的。難怪李白曾有詩言“古來圣賢皆寂寞”,一語道破了做學問的境況。這一點,古今中外的大學問家概莫能外,中國的孔子、莊子,西方的蘇格拉底、叔本華、馬克思無不寂寞一生。所以,如果真心向學,就要有耐得住寂寞、不怕凄涼的精神,否則免談。真正做學問的人,活著的時候,很可能沒一個人了解他,有時甚至數十年乃至數百年之后,人們才會認識到其思想的偉大價值。不要說圣賢,就是作為普通人,我們也常常感嘆,了解自己的人太少了。
可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圣賢也是人,身處無邊的寂寞中,多么期望能有一個人理解他的千秋大業,與他談論道德學問,和他有著強烈共鳴,能夠與其砥礪互進,那是何等的欣慰和快樂呀!于是孔子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大家說“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然而,這樣的知己很難得。有時可能一輩子都碰不到一個。
得不到別人的理解怎么辦呢?“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處世交友都是人生要義,當以人和為樂事,“人不知而不慍”才是為人為學的最高境界。普通人遇到困難,遭到挫敗,或被人誤解時,往往滿腹怨氣,怨天尤人。而一個道德學問精深的君子,是不會這樣做的,他們通常會反思自己,問問自己為什么會遭遇困境,自己哪些地方沒做好,該如何改進等。自持仁心,不斷進德修身,自己的心靈就會充實、圓滿,并最終獲得幸福。所以,人的一生,關鍵是自知自立。自己是否幸福,取決于自己,不在外人如何評價,當然,更不能不奢求于外。
《論語》開篇的這幾句話,并不是簡單談讀書學習這么簡單,而是講如何學做人,如何做學問。學而時習,與朋友共,不為人知而不慍,就能不斷增進美德,開啟智慧,就能使自己的心靈獲得滋養,思維得以拓展。如此,就會踏上真正的心智成熟之路,進而達到理想的人生境界一一修成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