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夫八陣圖者，蜀漢丞相、武鄉(xiāng)侯諸葛亮之所作也。圖之可見者三：一在沔陽之高平舊壘，一在廣都之八陣鄉(xiāng)，一在魚腹永安宮南江灘水上。在高平者，自酈道元已言傾圯難識。在廣都者，隆土為魁基，四門、二首、六十四魁，八八成行，兩陣俱立，陣周四百七十二步，其魁百有三十。在魚腹者，因江為勢，積石憑流，前蔽壁門，后卻郄月。縱橫皆八魁，間二丈。郄月內(nèi)面，九六鱗差。廣都舊無聞焉，惟見于李膺《益州記》，其言魁行皆八，裁舉其半。趙抃《成都記》，稱耆老之說，以為江石數(shù)魁，應(yīng)六十四卦，則知兩陣二道之意，以體乾坤門戶法象之所由生也。然其陣居平地，束于門壁，營陣之法具而奇正之道蘊。魚腹陣于江路，因水成形，七八以為經(jīng)，九六以為緯，體方八陣，形圓卻月。壁門可以觀營陣之制，卻月可以識奇正之變。故雖長江東注，下流湍駛，轟雷奔馬不足以擬其勢，回山卷石不足以言其怒。峨峨八陣，實瀨其沖。石子如拳，灘沙攸積，而歷年千數(shù)，未嘗回撓。隱若敵國，屹若長城，故桓溫以為常山之蛇，杜甫偉其江流而石不轉(zhuǎn)也。若夫四頭八尾，隅落鉤連，隊陣相容，觸處為首，則廣都、魚腹之圖，其法皆八陣也。居則修諸營壘，出則備其行陣，雖有奇正之變，一生于正而已。先王寓兵于農(nóng)，而制之以丘井；折沖樽俎，而舞之以行綴。經(jīng)國有途軌之制，畫地有遂鄉(xiāng)之法。文事、武備，未列為二途。民可使知之，故顯仁而藏用爾。在《易》先天之象，天圓地方，八卦相重，皆六十四。陰陽相錯，剛?cè)嵯嘟唬煳摹⒌乩韨溲伞Ｏ忍熘模鲇诎岁囈娭印０岁囍鳎瑢幬浜钏街亲誀I之乎？風(fēng)后握奇，有天地、風(fēng)云、龍鳥、蛇虎之名，明八卦之象也。漢法：大司馬常以立秋日斬牲，祠白帝，肄孫吳六十四陣，則六十四卦之象。中興罷郡國都肄，而陣勢浸亡。非有王佐之才，明于天人之奧，則八陣之變化，其誰能嗣之？愚以為八陣之施，非徒教戰(zhàn)而已。《文中子》曰：「諸葛亮而無死，禮樂其興乎！」非虛言也。觀古懷人，敬為贊曰：
堂堂八陣，法地之經(jīng)。端如置棋，維縱與橫。左右有行，后先有列。錯綜相成，鉤連互設(shè)。孰知其首，孰測其端？直道如繩，循之如環(huán)。八八相乘，陣間容陣。在翼斯張，在前斯奮。陣雖形八，天七攸存。四轅轉(zhuǎn)隊，虛實斯分。亦有握奇，列于陣后。辟闔乾坤，混融六九。風(fēng)云天地，體則陰陽。熊騎虎旅，龍旗鳥章。奇正相生，方員遞出。混沌紛紜，杳冥恍惚。其辟無方，其闔有儀。幽若鬼神，夫誰知之？轅門之設(shè)，實司啟閉。無鍵而關(guān)，視之孔易。行而為陣，居則為營。堅重如山，能疾而輕。我則通途，平平坦坦。致敵天羅，莫知遄返。顯允武侯，經(jīng)之營之。可衡天漢，以作六師。君子所謂，眾人不識。曰易勝哉！七擒孟獲。先王體國，丘甲作兵。干戚之容，萬舞于庭。四頭八尾，文成井字。旁睞斜窺，孰知其自？易有八卦，洪范九章。天道昭昭，曰惟典常。在帝有熊，其臣風(fēng)后，爰作握奇，蚩尤是討。六十四陣，演自孫、吳。豈其妄作，文本河圖。三代往矣，漢隳都肄。誰其興之，天啟明智。惟此武侯，器宏管樂。龍隱隆中，云蒸巴蜀。先王遣法，尚克興之。漢家余業(yè)，豈不成之。營頭下墜，蒼蒼叵測。心腹奇才，嘆興勍敵。廣都之壘，云守儲胥。匪石凌矻，神物攸居。甘棠古木，尚云無敗。此圖之存，其何能壞？率然之蛇，無頭無尾。易象先天，于乎不已！